张月揽的大脑,因为陆振华那句“这边,也给你打”而彻底停摆。
她预想过一百种可能。
他会暴怒,会把她摔在床上,会用更粗暴的方式惩罚她的反抗。
可她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他竟然,把另一边脸,也送到了她的手底下。
张月揽看到他脸颊上那道清晰的红痕,在她白皙手掌的映衬下,显得那么刺目。
高大的阴影再一次笼罩下来,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和肥皂的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唇,离她越来越近。
又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
不问她的意愿,用绝对的力量,逼她就范。
怒火烧得她浑身发抖。
就在他温热的唇即将贴上来的前一秒,张月揽的手抬了起来。
拇指和食指,像一把小小的钳子,在他覆下来的瞬间,精准地、用力地,捏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唇很软,带着灼人的温度。
被她这么一捏,立刻变了形,被她扯得微微向前突出。
这个动作毫无杀伤力。
陆振华高大的身体,猛地一僵。
空气凝固了足足有十几秒。
“呵……”
一声低沉的、压抑的、从胸腔深处发出的气音,打破了死寂。
紧接着,那气音变成了清晰的笑声。
“呵……呵呵……”
陆振华的肩膀微微耸动,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被这突如其来的笑意搅动,泛起了张月揽从未见过的、名为“无奈”和“好笑”的涟漪。
张月揽彻底懵了。
她捏着他的唇,他却在笑。
这算什么?
“好了,”他含混不清地从被捏住的嘴唇里发出声音,那声音因为变形而显得有些滑稽,“不亲了,不亲了,乖,松手。”
他的保证,和他眼里的笑意,让张月揽捏着他的手指,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她后退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色胚!”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陆振华首起身,抬手摸了摸自己刚刚被蹂躏过的嘴唇,眼里的笑意还没完全散去。
“吃饭。”他拿起筷子,敲了敲碗沿,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
肉炖得很烂,西红柿炒得恰到好处,酸甜的汁水拌着米饭,是这个年代难得的美味。
可张月揽一口都吃不下去。
她坐在他对面,手里机械地握着筷子,却只是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
陆振华的吃相,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利落和粗犷。
他吃饭很快,但不发出什么令人不悦的声音,只是沉默地,一口接一口地,将碗里的饭菜扫进嘴里。
笃,笃。
是他的筷子碰到碗底的声音。
张月揽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那双握着筷子的手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大手啊,骨节分明,手背上青筋隐现,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掌心和指腹却布满了粗粝的、陈年的老茧。
就是这双手,在训练场上握过滚烫的枪,在昨夜,毫不留情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禁锢。
也是这双手,在今天清晨,笨拙地浸在冷水里,为她搓洗那些沾着羞耻印记的衣物。
他吃完了一碗,自己又去盛了一碗,顺便把那碗炖肉,往张月揽的方向推了推。
“吃肉。”他命令道,声音不带什么情绪。
张月揽的心,被那碗肉的香气一熏,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她放下筷子,摇了摇头。
“我吃饱了。”
陆振华抬眼看她,黑沉的目光落在她几乎没怎么动的饭碗上,眉头微微皱起。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快速地,吃完了自己的第二碗饭。
收拾碗筷,洗漱。
整个过程,两人再没有任何交流。
夜,很快就深了。
屋子里熄了灯,只有窗外稀疏的月光,在地上投下一点朦胧的亮。
床不大,两个人躺在上面,中间隔着一条可以再躺下一个人的楚河汉界。
张月揽照例是背对着他,将自己缩在床的最里侧,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和那带着热度的呼吸。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就算隔着距离,就算在黑暗里,也让她无法忽视。
“你今天,”男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黑暗中响起,“在河边,看到那个知青了?”
张月揽的身体,瞬间僵住。
赵朔。
他怎么会知道?是李雪她们说了什么吗?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赵朔那张清秀斯文的脸,和他落在自己身上那道探究的、让她浑身不适的目光。
紧接着,陆振华的第二个问题,精准地、毫不留情地,扎进了她最深的恐惧里。
“你觉得他,”他顿了一下,黑暗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