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的缝隙里，透进一缕灰白色的光。
张月揽的眼皮动了动，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
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又重新装上，每一处关节，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酸痛。
尤其是腰，软得不像是自己的。
昨晚的记忆，混乱地在她脑中冲撞。
她揪着他耳朵的触感，她声嘶力竭的怒骂，他胸腔里低沉的笑声，和他最后那句贴在耳边的“我喜欢听”。
疯了。
他疯了，她也快被逼疯了。
张月揽动了一下，只想蜷缩起身体，可轻微的动作就牵扯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背心，是他的。
布料上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皂角的味道。
她昨晚的衣服呢？
她不敢再想下去。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张月揽的身体瞬间绷紧，立刻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假装还在熟睡。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的床边。
她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是审视，还是别的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道视线没有移开。
张月揽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她快要装不下去了。
然后，她闻到了一股清甜的米粥香气。
“醒了就起来吃东西。”
张月揽的睫毛颤抖了一下，没有睁眼，也没有动。
她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自己最顽固的抗拒。
床垫的一侧，往下陷了一块。
他坐下了。
那股属于他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我喂你。”
他说着，不等张月揽反应，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就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她半扶起来，让她靠在床头上。
张月揽被迫睁开眼睛，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他一手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是熬得软烂的白粥，上面还撒了一点点白糖。
另一只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的嘴边。
“张嘴。”
张月揽紧紧地闭着嘴，偏过头去，将所有的委屈和抗拒都写在了脸上。
她不要吃他给的东西，一个字都不想。
陆振华看着她苍白的脸和倔强的嘴角，没有生气。
他放下碗，伸出那只空着的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强硬地将她的脸转了回来。
“张月揽，别让我说第二遍。”他的声音压低了。。
她看着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昏暗的房间里，只听得见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最终，是陆振华先挪开了视线。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半分，语气也跟着软化下来，虽然听上去生硬得厉害。
“听话，吃完再睡。”
他重新拿起勺子，再次递到她唇边。
温热的粥，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张月揽看着他，看着他难得显露出的，笨拙的耐心，终究还是张开了嘴。
温润的米粥滑进喉咙，带着微甜的暖意，熨帖着她空荡荡的胃。
他一勺一勺地喂着，动作不熟练，偶尔还会碰到她的嘴唇。
每一次触碰，都像是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张月揽的皮肤上炸开，烫得她心尖发颤。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他，只是机械地吞咽。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还要不要？”他问。
张月揽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再勉强，将空碗放在床头柜上。
然后，他伸手将她重新放平，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一首盖到她的下巴。
“再睡会儿。”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就在他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她听见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重新陷入安静。
张月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什么？不是故意学着画册上的姿势？还是不是故意笑她？
……
楼下的餐厅里，气氛热闹。
陆振华走下楼梯时，林文静正眉开眼笑地指挥勤务兵摆放早餐。
“振华醒啦？月月呢？怎么没一起下来？”林文静看到儿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那眼神里带着一种“我都懂”的暧昧。
“她累了，在睡觉。”陆振华面无表情地拉开椅子坐下。
陆青瑶正好端着一盘小笼包从厨房出来，听到这话，立刻冲着陆振华挤眉弄眼：“哥，你也太不知道节制了，嫂子第一天来，你就把人欺负得下不来床，你可真不是人。”
林文静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藏不住。
她给陆振华盛了一碗小米粥，推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地说：“青瑶说得对，你悠着点，月月那身子骨看着就弱，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一家人的话，都充满了善意的调侃和对新婚夫妻的祝福。
可这些话落入陆振华的耳朵里，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想起张月揽在床上那副惨白着脸，浑身发抖的模样，想起她哭红的眼睛和无声的抗拒。
那不是恩爱，是他的强迫。
“吃饭。”陆振华拿起筷子，打断了母亲和妹妹的调笑。
陆青瑶却不怕他，坐到他对面，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继续说：“哥，你别说，妈给你的那本画册是不是挺管用的？看你今天这春风满面的样子，昨天晚上肯定很……唔……”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陆振华放下了筷子。
筷子磕在瓷碗边缘，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整个餐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振华抬起眼，目光沉沉地落在陆青瑶的脸上。
“陆青瑶，”他连名带姓地喊她，“张月揽是我媳妇，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陆青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林文静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儿子会是这种反应。
“还有，”陆振华的视线扫过母亲，“我的事，你们少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