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寄达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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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密室里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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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未寄达的黎明
作者:
听ss
本章字数:
5284
更新时间:
2025-06-22

通风管道比下水道更加狭窄、曲折。空气污浊,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和铁锈的气味。没有光,只有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压抑。每一步都像是在未知的深渊里爬行,身体与冰冷粗糙的金属管壁摩擦,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声响。

顾知行被用简易担架固定在两个最强壮的工人中间,由他们在前面拖拽着缓慢移动。苏令仪紧跟在担架后面,一只手紧紧抓着担架的边缘,另一只手护着胸前斜挎的藤编药箱。每一次颠簸,每一次管道的转弯,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牵动顾知行身上那些可怕的伤口。

黑暗中,只有沉重的喘息声、衣物摩擦声和担架在管壁上拖行的刮擦声。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身体的极限在考验着每一个人。苏令仪的指尖早己被磨破,火辣辣地疼,膝盖在冰冷的金属上磕碰得青紫一片。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担架上传来的、顾知行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上。那是她唯一的方向标。

不知爬行了多久,就在所有人都濒临崩溃边缘时,前方终于传来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通风口的格栅被移开了!

一股带着水汽和淡淡咸腥味的凉风涌了进来!众人精神一振!七手八脚地将顾知行先抬了出去,然后一个个狼狈不堪地爬出通风口。

外面是一个更加狭小、低矮的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储藏室。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唯一的光源,是高处一扇蒙着厚厚灰尘、只有巴掌大的气窗,透进外面城市夜晚昏黄模糊的光线。

“这是……哪里?”一个工人喘息着问。

“安全屋。”苏令仪哑着嗓子回答,借着微弱的光线辨认着环境。这里堆满了蒙尘的旧木箱和杂物,空间极其逼仄,但足够隐蔽。她立刻指挥工人将顾知行小心地安置在相对平整些的空地上。

她跪坐在顾知行身边,借着气窗透入的微光,仔细检查他的状况。额头的绷带又渗出了新的血迹,腰间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绷带几乎被染透,体温高得烫手!他陷入了深度昏迷,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急促而灼热。

“伤口感染了!必须立刻处理!”苏令仪的心沉了下去。她迅速打开藤编药箱,取出仅剩的盘尼西林针剂、干净的纱布、消毒药水和自制的消炎药膏。动作麻利而稳定,带着一种与死神赛跑的紧迫感。

昏暗的光线下,她用剪刀小心地剪开顾知行腰侧被血浸透的绷带。伤口暴露出来,皮肉翻卷,边缘红肿发烫,甚至能看到一些不健康的黄白色分泌物——这是典型的感染化脓!她屏住呼吸,用镊子夹着浸透消毒药水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创面。每一次触碰,昏迷中的顾知行都会发出痛苦的、无意识的闷哼,身体微微抽搐。

苏令仪的手异常稳定,但额角的汗水却不断滑落。盘尼西林被缓缓注射进他的手臂肌肉。自制的强力消炎药膏被厚厚地涂抹在清理干净的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纱布一层层仔细包扎好。处理完腰间的伤口,她又检查了额头和手臂的伤,重新换了药。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才感觉到全身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气窗外透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顾知行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和高挺鼻梁的轮廓。他的呼吸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些,但高烧依旧未退。

储藏室里死寂一片,只有顾知行粗重灼热的呼吸声和角落里工人们疲惫压抑的呼吸。携带的传单包裹被小心地藏在杂物堆深处。外面的世界仿佛被隔绝了,只有这方寸之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沉重的担忧。

苏令仪从药箱底层,拿出那本污秽的《资本论》和那叠油布包裹的图纸。她用干净的纱布蘸了仅剩的一点清水,一点点擦拭着书本封面上凝固的血污和脓迹。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昏暗中,硬壳封面的烫金字母隐约可见。

图纸被她小心地展开一角,借着微光,看着上面那些精密流畅的线条和顾知行潦草却力透纸背的批注:“此为火种,亦为盾之基。万望保全,待他日燎原。”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冰冷的线条,仿佛能触摸到他伏案设计时的专注和滚烫的理想。再看看眼前昏迷不醒、浑身是伤的他,一种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堵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死寂。顾知行在昏迷中痛苦地蜷缩起来,身体因为高烧而微微发抖。

苏令仪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扑到他身边。她用手背试了试他滚烫的额头,心焦如焚。盘尼西林的效果需要时间,他需要降温!她撕下自己旗袍相对干净的内衬,用随身携带的水壶里仅剩的一点水浸湿,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额头和脖颈两侧。冰冷的布料让他滚烫的皮肤得到一丝慰藉,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松开了些。

她一遍遍地更换着敷布,用有限的清水着他干裂的嘴唇。黑暗中,时间缓慢得如同凝固。她守在他身边,听着他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呼吸,感觉着自己的心跳与他生命的火焰一起微弱地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顾知行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像是被噩梦魇住,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图纸……不能……炸……引信……错了……快跑……”

“……令仪……走……快走……”

声音破碎而急切,充满了惊悸和绝望。

苏令仪的心猛地一抽!兵工厂的爆炸!他果然在场!他在说什么?引信错了?是意外……还是……?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安抚他。指尖刚触碰到他滚烫的手背,却被他昏迷中猛地一把抓住!

他的手掌滚烫而有力,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了她纤细的手指!力道之大,让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走……”顾知行的呓语陡然变得模糊而低沉,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和……一种苏令仪从未听过的、近乎哀求的脆弱,“别……离开……危险……”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灼热的温度从他掌心传递过来,烫得苏令仪指尖发麻。那破碎的呓语,那绝望的挽留,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她的心上。

黑暗的储藏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手背上,只有他紧握不放的手指传递着昏迷中无法言说的恐惧和依赖。

苏令仪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手腕上的旧痕还在隐隐作痛,那是他在梧桐絮飘飞的街头扣住她时的印记。而此刻,指尖被他滚烫的手紧紧攥住,那力道,那温度,那昏迷中泄露出的脆弱和挽留,比任何清醒时的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她的心,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悸动。冰冷的图纸,污秽的医书,兵工厂的硝烟,未尽的言语,还有此刻昏迷中这滚烫的、绝望的紧握……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在黑暗的密室里,猛烈地撞击在一起。

她没有试图挣脱。任由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则更轻柔地、一遍遍地为他更换额头的湿布。黑暗中,她低下头,靠近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极其低微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在。不会走。图纸在,书也在。我们……一起等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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