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河干涩地开口问她：“这是你早就打算好的？让王冲一个人对付染病的人？”
苏荷点点头，“他不会染上鼠疫，而且他力气大，只有他能去对付。”
于大芬心里像被针扎了，“那你为什么不让帮他，就为省那几支箭？他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苏荷此时脑袋胀痛，情绪窜在她身体每个角落，不由高声反问。
“我们就不是人嘛！？如果不是我他早饿死了！我给他吃那么多粮食，他就该付出！”
“不然怎么办？让老爹大哥他们去送死？”
“我让他吃饱，他替我们阻挡，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苏大河晃了晃身子，“可，可你是人，他也是人，是人就有心！他是没付出吗？上次打大虫多亏了他。”
“我不说你让他一个人抵挡是对是错，可你怎么忍心看着，连箭都舍不得射。”
“人跟人是交心，不是交易！”
苏荷第一次对老爹老娘这么大声说话，她就不难过吗，她就没有纠结吗。
“后面还有那么多路，我们还会遇到什么都不知道，只有这么多箭，少一根都可能会让我们死！”
“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利用别人，我为了让大家活着，我只能变成这样的人！”
于大芬看着苏荷眼泪无声地落下，可话里却强撑。
她一下子抱住苏荷，哭泣着说：“闺女！是我们没用！我们连累了你！娘知道，你不是狠心，你就是想我们活着，娘知道！”
苏大河也明白过来，他们这个队伍太依靠着闺女，闺女无形中考虑的事太多。
她不想让其中一个人死，她只能让别人去死。
苏大河内疚地拍了拍自己，对苏荷说。
“闺女，爹没怪你，爹恨自己没用！可是闺女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都心存善意，那我们这个队伍就不会有这么多人。”
“我们也走不到这里，张家村的，思言，你想想他们，那时候你是怎么对他们的。”
“鼠疫不可怕，怕的是人心。”
“我们哪天死了，也是命该如此，你己经帮了太多了。”
苏荷趴在老娘肩头痛哭，她知道她这样做根本就不是个人……
可是她怕啊，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人会死亡，怕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剩孤身一人。
三人离队伍并不远，而且说话声音大，其他人也都听到了。
个个满脸羞愧，真没用啊他们！
一首靠着苏家接济不说，苏荷为了防护疫病，想出了多少办法，他们只有听话照做，一点脑子都不动。
他们给她的压力太大了，不能再这样了！
无论男女，每个人心里都暗暗发誓，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他们都要一起想办法，一起做。
努力不成为苏家的拖累，努力减轻苏荷的负担。
苏荷发泄出来舒服多了，她知道这样做不人道。
可是下次她还是会让王冲一个人上的，但，她会帮他，她会再对他好一点。
于大芬擦擦闺女的脸，她相信，闺女只是一时想差了，以后不会再这样冷血的。
等三人回到队伍，思言走到苏荷身边，糯糯地对她说：“姑姑，我知道是你最好的人，不管你做什么，都是为我们好。”
这是王桂花教她的话，希望带给苏荷一些力量。
张衍舟没有比现在更痛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一个破秀才，跟孩童一样需要被人照顾。
等孙大山带着王冲回来，王冲肩膀鼓鼓囊囊的。
他不会包扎伤口，首接卷了好大一坨。
队伍不再停留，再走一个时辰，不然天黑了。
王冲一个人孤零零地跟在队伍后面好远，他拖着刀，双肩耷拉着，任由砍刀在地上磨出“呲啦次啦”的声音。
“苏荷就是个骗子，我明明听她的话，还对我凶！”
“哼，以后再也不要理她了！”
走着走着，脚前有一个背篓，他翻开一看。
里面是一个雪梨、三个油纸包、一个水囊。
他翻开油纸，一个油纸里包着几颗雪白色的糖跟几颗泥土颜色的糖，另外一个油纸里是肉，好像肉干。
最后一个油纸里，他不认识，是各种颜色，脆脆干干的东西。
可他认得，这个雪白色的糖，是苏荷才有的。
他嘴角刚扬起一点弧度，又强行压了回去。
他拿起背篓，把背篓背在胸前，砍刀绑在腰间。
边走边扔了个糖进嘴里。
哼，算了，他是大孩子了，不跟她计较～
当太阳晃悠悠下山之际，他们找到一片空旷之地扎营。
苏广跟苏力在距离他们百米之外给王冲扎了个帐篷，生了个火堆，被褥也都铺好。
王冲赶到时，被苏广喊着去单独的帐篷了。
他坐在火堆，看着其他人在一起做饭说话，心里酸酸的。
刚才苏广跟他说了，他得一个人待两天才能回队伍。
没酸多久，白玉拿了一个木盆，去到离他左侧百米的位置放下。
双手放在嘴巴边，对他喊道：“王冲哥哥，给你做的饭，放在这里了，你来拿！”
王冲又高兴起来，挥手示意白玉走开。
他想明白了，像娘那种脸上跟手脚发黑的人是有病的，他不怕，可是苏荷他们怕。
要是他们染上了，就一样要死掉了，他还得埋了他们。
他今天刚接触到染病的人，很可能会让苏荷他们染上，所以要单独待两天。
他觉得自己最近吃饱了，好像也聪明了一些。
白玉往回走了两步，又转头对王冲喊：“王冲哥哥，你是英雄！你是我们的英雄！”
王冲胸膛里像火堆一样，热热的，他不明白英雄是什么意思，但一定很厉害！
看着白玉走远，他起身去拿木盆。
满满一盆的大米饭，上面还有腌肉跟咸鱼！
王冲抱着木盆用大勺子挖饭吃，明明不甜，可像吃了蜜，他总觉得甜甜的。
一盆饭吃完，打了个饱嗝，真饱呀！
他拿起背篓里的水囊喝了一口，这下是真的甜了！
是蜂蜜水！
在苏家，他只喝过一次蜂蜜水，因为这都是给白玉几个跟怀了小娃娃的二嫂喝的。
夜幕上繁星闪烁，王冲滚进帐篷，钻入被窝。
嘴里回味着那句话。
“我是大家的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