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柠檬水杯壁上的水珠无声滑落，在柜台上留下一点深色的湿痕。榨汁机早己停止了嗡鸣，深夜奶茶店里，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公孙柳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风暴。他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柠檬汁液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他甚至看都没再看那页因为他随手“涂鸦”而价值陡增亿万倍的太古残卷，仿佛刚才只是替客人擦掉了一点不小心溅在菜单上的水渍。
他重新拿起那块洗得发白、吸饱了水汽的抹布，继续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本就光洁如新的玻璃柜台。动作依旧专注，带着那种奇特的韵律感。
“柠檬水，常温，不加糖。”他头也不抬地重复了一遍订单，声音平静无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六块。”
这平淡到近乎机械的提醒，像一根冰冷的细针，猛地刺破了卫苏凝瑶识海中那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她强行压下所有的惊骇与茫然，冰封的眸子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归于一种深沉的复杂。
她僵硬地付了钱，没有去碰那杯水。目光最后一次深深地扫过柜台上那张被柠檬汁液“补全”的残卷，又极其短暂地掠过公孙柳手腕上那串毫不起眼的塑料珠链，最终定格在他低垂着、专注擦拭柜台的脸庞上。没有道谢，没有询问。她猛地转身，月白色的裙裾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带着一股近乎逃离的仓皇，推门消失在夜色中。
“叮铃——”风铃发出细碎而孤单的声响。
公孙柳拿起那十元纸币，随手塞进收银机。“哐当”一声轻响。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那张暗金色的残页。指尖接触到那冰凉坚韧的材质，一种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微弱共鸣感悄然传来。他嘴角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手腕随意一抖。
那张暗金色的残页，轻飘飘地落进了柜台下方那个敞开的、装满了废弃奶茶杯、吸管包装袋和黏腻糖渍的黑色大号垃圾桶里。它悄无声息地覆盖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垃圾之上，瞬间被肮脏的污渍和残渣淹没。
做完这一切，公孙柳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冲洗着抹布。他搓洗得很认真。水流声在寂静的午夜店里格外清晰。
手腕上那串廉价的塑料珠链，仿佛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随着主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而轻轻晃动。那串珠链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粗糙，但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泽。
尤其是其中那颗暗沉的珠子，它的表面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使得原本就不明亮的颜色显得更加黯淡无光。然而，就在这颗珠子的内部，却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极其微弱地、如同呼吸般，再次闪烁了一下那深邃的幽光。
这道幽光如此微弱，以至于如果不仔细观察，几乎难以察觉。它就像是在黑暗中挣扎的一丝希望，虽然渺小，但却顽强地存在着。
而在柜台下，被污秽覆盖的垃圾桶深处，那页被垃圾压住的残卷边角，一丝极其隐晦的暗芒，如同毒蛇在泥沼中睁开的眼睛，在无人注意的肮脏阴影里，无声地亮起。它贪婪地汲取着周遭散逸的、微弱而驳杂的凡俗能量，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缓缓隐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