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午夜抹布星辰推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在城市钢铁骨架间跌跌撞撞地滚过，最终被粘稠的黑暗彻底吞没。白日喧嚣的街道此刻空旷得像被遗弃的管道，只剩下几盏路灯在湿冷的薄雾里兀自亮着，投下几团昏黄、孤寂的光斑。

“柳记奶茶”的霓虹招牌在寂静中闪烁，廉价的光晕在潮湿空气中晕开一片朦胧的粉紫色，是这条后巷唯一活着的色彩。店内，惨白的日光灯管嗡嗡低鸣，将狭小空间照得纤毫毕现，也映照着柜台后那个身影。

公孙柳。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围裙，边缘己经磨损起毛。手里捏着一块同样陈旧、边缘卷曲的抹布，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光洁的塑料柜台。他的动作稳定、专注，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抹布划过台面，带走最后一点残留的水渍，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他擦拭的不是油腻的台面，而是价值连城的古玉。

然而，他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却完全没有聚焦在眼前的物理世界。

在他脑海的至深之处，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无声地铺展开来。这里没有声音，只有冰冷死寂的真空和无数旋转、燃烧、湮灭的星辰。无数道闪烁着幽暗光泽的星辰轨迹，如同宇宙巨神的血管经络，正在疯狂地交错、碰撞、湮灭、重组！每一次微小的轨迹变化，都牵扯着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洪流，足以轻易撕碎星系！这些狂乱轨迹的核心，是一篇残缺不全、却散发着亘古洪荒气息的功法篇章——《九幽冥王体》第三重天！

晦涩到足以让太古大能也为之皱眉的原始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的太古蝌蚪，在他思维的海洋中激烈地游弋、组合、拆解、再构。每一次尝试推演，都仿佛在撬动整个宇宙的根基，带来思维的剧痛与灵魂最深处的悸动。一个符文轨迹的错误，可能意味着亿万星辰的瞬间坍塌！汗水，无声地浸湿了他额角细碎的鬓发。

他手腕上那串不起眼的“手链”，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廉价的光泽。几颗染色的塑料珠子，用一根普通的黑绳串着，像是儿童玩具摊上随手买来的玩意儿。其中一颗颜色格外暗沉、近乎黑色的珠子内部，极其微弱地、如同濒死心脏最后一下搏动般，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深邃幽光，快得如同幻觉，随即又沉寂下去。那幽光闪过时，识海中一颗狂暴欲裂的星辰轨迹，竟奇异地稳定了亿万分之一瞬。

“叮铃——”

门上挂着的廉价金属风铃被推开的气流撞响，发出细碎而突兀的碰撞声，在这片绝对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股清冽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侵入这片小小的空间，瞬间驱散了店内甜腻的奶香和糖浆味。那气息带着山巅初雪的寒凉，又似深谷幽兰的冷香，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公孙柳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皮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目光扫过门口，又落回柜台上。

来人站在离柜台几步远的地方。灯光在她身上流淌，勾勒出修长而清冷的轮廓。长发如墨色的瀑布垂落至腰际，几缕发丝被门外涌入的夜风轻轻拂动。她的脸孔精致得毫无瑕疵，肌肤是毫无血色的冷白，在灯光下仿佛半透明。一身剪裁得体的月白色长裙，将她清冷孤高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她站在那里，就像一轮误入凡尘的孤月。

又像似“清冷月华落凡尘”。

她的目光在头顶的菜单牌上随意扫过，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响起，清泠如玉石相击：

“一杯柠檬水，常温，不加糖。”

点单的话语简洁到近乎吝啬。然而，就在她收回视线的瞬间，那双如同冰封深潭般的眸子，却极其自然地、仿佛不经意地，落在了公孙柳的手腕上。她的目光在那串廉价的塑料珠手链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