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对完数量，签好单，打发走送货工人，狭小的店里暂时恢复了平静。柳姨开始准备中午开业的食材，胖子林浩则如愿以偿地捧着一杯加了双份西米的杨枝甘露，心满意足地吸溜着，瘫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像一只慵懒的胖橘猫。
“阿柳，下午没课，搞起？” 胖子吸完最后一口西米，把空杯子往台子上一放，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赫然是当下最火爆的MOBA游戏图标，眼神里闪烁着“求带飞”的渴望光芒。他知道公孙柳打游戏菜，但菜归菜，有人一起玩才热闹啊！
公孙柳正拿着一块新的抹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昨晚被玻璃碎片划出几道浅痕的柜台台面。闻言，他头也没抬，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够意思！” 胖子立刻眉开眼笑，仿佛得到了什么重大承诺，“老地方，‘极速风暴’网吧！我请你喝可乐！包你红瓶！” 他口中的“红瓶”，指的是网吧里最便宜的那种红色塑料瓶装可乐。
柳姨在一旁切着芒果丁，闻言笑道：“又去网吧？小柳啊，少玩点游戏，多休息休息，你看你那黑眼圈……”
“知道了，柳姨。” 公孙柳应了一声，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他擦完了柜台，又开始擦拭榨汁机的外壳，动作专注而稳定，仿佛在打磨一件艺术品。
下午两点，“极速风暴”网吧。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烟味、汗味、泡面味以及各种零食混合的复杂气息。劣质音响里传出震耳欲聋的游戏音效和玩家们激动的叫骂声。
胖子林浩占据了一台机器，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机械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嘴里不停地喊着：“上啊！阿柳！控他！控他！闪现！闪现啊！……我靠！你又空大了！大哥！你是来搞笑的吗？！” 他一脸崩溃地抓着自己本就稀疏的头发，看着屏幕上自己操纵的英雄被对方五人围殴致死，而公孙柳操作的辅助英雄，正慢悠悠地……在野区采蘑菇？
公孙柳戴着耳机，屏幕幽光映着他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操纵的英雄动作僵硬，走位笨拙，技能释放时机更是惨不忍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人机水平”。面对胖子的哀嚎，他只是淡淡地说：“哦，没蓝了。” 或者 “他跑太快了。”
周围不时传来其他玩家憋不住的笑声和低声的议论：“看那胖子带的那个……真特么菜得真实！”
“卧槽，这辅助是演员吧？这操作，青铜都嫌他坑！”
“别说了，看乐子，看乐子……”
胖子气得首翻白眼，但又无可奈何。公孙柳的“菜”，是出了名的稳定，毫无进步空间。但奇怪的是，无论胖子怎么吐槽，公孙柳下次还是会答应跟他一起来。而胖子呢，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乐此不疲地邀请他，仿佛这本身就是一种……乐趣？
“再来！再来！这把老子C！” 胖子不甘心地拍下“再来一局”的按钮。公孙柳默默地拿起旁边那瓶胖子请的、冰镇的红瓶可乐，拧开，喝了一口。廉价的糖水气泡在口腔里炸开，带着工业香精的味道。他看了看屏幕上自己那个战绩惨淡的英雄，又看了看旁边脸红脖子粗、沉浸在虚拟厮杀中的胖子，眼神平静无波。
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玻璃过滤，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阳光透过积满灰尘的窗户，在弥漫着烟尘的空气中投下几道光柱。光柱里，尘埃飞舞。
就在这充斥着廉价娱乐和虚拟硝烟的空间里，公孙柳手腕上那串廉价的塑料珠链，随着他点击鼠标的动作，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那颗暗沉的珠子，在昏暗的网吧灯光下，毫无异样。
没有人知道，就在昨夜，这双操控着笨拙游戏角色的手，曾弹指间令珍珠化星辰，搅动黄泉，抹布一挥定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