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匣上的牡丹雕花还沁着雨珠，萧雅转身时翡翠蜻蜓翅膀扫过三叔公的唐装前襟。
老爷子扶了扶玳瑁眼镜，忽然对着荷叶洗背面某处凹陷笑出满脸褶子："小雅这眼力劲儿，倒让我想起当年在琉璃厂捡漏鸡缸杯……"
"您那鸡缸杯最后不是被奶奶拿去腌糖蒜了么？"萧雅指尖弹了弹匣盖，清脆声响惊得财务总监怀里的布偶猫炸成蒲公英，"二叔上个月拍的那幅《千里江山图》摹本——"
她故意拖长的尾音里，几位叔伯齐刷刷倒抽冷气，二表姐镶钻的手机壳"啪嗒"摔进香槟塔。
穹顶水晶灯适时投下光束，照得她发间蜻蜓翅尖一点蓝翡流光溢彩，活像揣着八百个心眼子扑棱。
陈昊离场时踩碎了金丝眼镜，侍应生举着拖把追了半条走廊。
萧雅对着他气成调色盘的背影举起马卡龙，粉蓝色糖霜簌簌落在拍卖师蹭亮的头顶："陈总慢走呀，您那件泼墨山水西装挺别致的，下次记得提醒裁缝——文徵明画枯荷可从不用丙烯颜料。"
旋转门将最后一丝喧嚣绞碎时，萧雅突然踉跄半步。
檀木匣堪堪擦过罗马柱浮雕，她后腰却被道温热的力道稳稳托住。
空气里漫开雪松混着普洱茶饼的气息，某个珐琅彩怀表链轻擦过她手背。
"萧小姐的铲屎机镶钻预算，是否需要追加两颗坦桑石？"邓霖松开手时，指尖若有似无划过她腕间红翡镯子，"毕竟布偶猫的排泄物，在苏富比估值系统里属于印象派艺术品。"
萧雅转身撞进双映着拍卖行穹顶星图的眸子，男人西装翻领别着枚翡翠螳螂胸针——半小时前她刚用透视眼确认过，这玩意腹腔藏着枚太平天国时期的东王印信。
此刻那对虫眼折射着走廊射灯，倒像在朝她发间的蜻蜓抛媚眼。
"邓总对猫砂盆的造诣，堪比故宫博物院修文物的老师傅。"她故意晃了晃荷叶洗，水波纹在男人喉结投下晃动的光斑，"不如猜猜看，这洗壁内层的冰裂纹是怎么骗过碳十西检测的？"
两人就着保安搬动的青花瓷瓶当茶几，邓霖从怀表夹层抽出枚放大镜。
当他的袖扣第三次擦过萧雅手背时，某位拎着爱马仕鳄鱼皮包的阔太"不慎"撞翻了明代黄花梨衣架。
萧雅顺势将马卡龙怼到男人唇边："尝尝？
陈昊亲自选的杏仁粉，据说能提升智商——虽然对他无效。"
琉璃窗透进的暮色里，钻石糖粒在邓霖嘴角凝成星芒。
他忽然用粤语念了句《停云馆帖》的跋文，喉结滚动时，萧雅透视眼自动解析出他衬衫第三颗纽扣内侧的梵文刻字——居然是句"众生皆苦，唯你甜"。
"萧小姐下次捡漏，不妨试试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的赝品库。"邓霖将放大镜塞回她掌心时，指腹抹过她虎口薄茧，"毕竟您今天的战利品……"他忽然压低嗓音，温热气息惊飞她耳畔碎发："那只翡翠蜻蜓尾针，嵌的是慈禧陪葬的东珠吧？"
暴雨又至时，旋转门外传来管家第八次咳嗽。
萧雅把淋湿的拍卖目录卷成筒，戳了戳邓霖被雨雾洇湿的肩线："邓总知道吗？
萧宅院墙东角埋着半截断碑——"她踮脚贴近男人耳畔，"上面刻着你祖父和我太奶奶斗蟋蟀的赌约呢。"
黑色迈巴赫碾过积水开走的瞬间，某只流浪猫叼走了萧雅手袋里的马卡龙。
财经记者闪光灯亮起时，她故意让翡翠蜻蜓卡进檀木匣缝隙，露出半截刻着"邓"字的金丝楠木内衬。
回到萧宅己是子夜，老管家举着伞候在紫藤花架下："老爷在书房等您。"萧雅踩着湿漉漉的鹅卵石小径，忽然驻足摸了摸廊下青铜鹤的喙尖。
雨滴顺着鹤冠上的翡翠坠子滑落，映出二楼窗边半张欣慰的笑脸——以及萧父手中那本翻到泛黄的《文氏鉴宝录》。
她哼着《青花瓷》推开书房门，瞥见红木案头摆着碗冒着热气的酒酿圆子。
瓷勺叮当碰响时，庭院监控器闪过道黑影——某个与邓霖怀表链如出一辙的珐琅彩图案，正贴在萧宅外墙的爬山虎丛中微微反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