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花针带来的剧痛余波还在西肢百骸间沉闷地震荡，额角的冷汗如同小蛇，蜿蜒滑入鬓角，浸湿了散落的发丝。心口处那一点微弱的热流像残存的地火，被强行引燃后艰难地燃烧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浑身断裂般的痛楚。
苏清月靠着这股狠劲儿铸成的意志力强撑着没有倒下。她看向惊魂未定的春桃，声音低哑，带着喘息，却异常清晰：“水…清水…要干净的。”
春桃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小脸惨白，看着苏清月唇边的血渍和手腕上那令人心悸的暗黑色炭灰血痂，脑子一片混沌，只剩下本能的听从。她跌跌撞撞扑到房中唯一的小桌上，抖着手抱起一个青瓷水壶，又抓过一个相对干净的粗瓷碗，倒了大半碗水。水色有些浑浊，显然不是特意准备的净水。
苏清月瞥了一眼，微微蹙眉，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她接过碗，入手冰凉浑浊。她抿了一小口，含着，冰冷浑浊的水暂时压下了喉间的血腥和灼热。
她需要一种能迅速中和体内顽固余毒、同时又能固护心脉不致使这刚刚强行点起的心火骤然熄灭的东西。单靠这粗暴的放血吸附，只是饮鸩止渴，拖不过一时半刻。她的目光在压抑死寂的闺房内急速搜寻。精致的梳妆台上空空如也，除了半瓶劣质的头油和一个廉价的木质小盒子；窗台边几盆本该为闺阁增色的花草，早己因为多日无人照料而枯萎凋零，叶片泛黄卷曲，只剩下根部还带着一丝可怜的生机。
深紫色的叶片，狭长而柔韧，边缘带着细细的锯齿……形状依稀可辨。她的目光骤然锁定了窗边一个蒙尘的紫砂小盆里几株萎蔫的暗紫色小草！尽管叶子己枯卷得厉害，但那独特的紫罗兰色和叶型……
苏清月心头猛地一跳——紫花地丁？！在现代极其常见的消炎解毒草药，生命力极其顽强。她几乎是扑到了窗边，指尖颤抖着拨开那些枯萎垂死的叶片。果然！在几片枯叶的掩盖下，贴近花盆边缘的湿土里，一小簇嫩绿的、仿佛用尽最后力气挣扎出来的小圆叶顽强地探着头！
婆婆呐！同样是清热祛风解毒！它的嫩叶！
天不亡我！
“春桃！”苏清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了几分，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快！把这些、还有这些…嫩叶…都给我采下来！”她指着那几株奄奄一息的地丁根部和新冒出的婆婆纳嫩叶。
春桃不明所以，只觉得此时的姑娘眼神亮得吓人，像两团燃烧的鬼火。她不敢多问，冲过去跪在花盆边，动作笨拙但极其迅速地将那几片可怜兮兮的嫩绿小圆叶和地丁尚存绿意的根茎部位小心拔起，捏成一团皱巴巴的青绿色。
苏清月一把抢过那团揉碎的草叶，冲回床边。碗里的水浑浊不堪，但现在需要的是其中的水，作为药力溶媒。她毫不讲究地将那团混杂着泥屑和草叶的绿物狠狠揉烂，挤出里面不多的青绿色汁液，滴入浑浊的冷水中。紫花地丁的汁液略粘稠，带着植物的涩气。
她端起碗，看着那浑浊水面上漂浮的草屑和沉底的泥垢，毫不犹豫地仰头，将碗里的东西——混着泥水、草汁和草叶碎屑的液体——尽数灌入喉中！
冰凉、咸涩、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药草的苦涩，瞬间溢满口腔。苏清月死死闭着眼，强忍着呕吐的本能，强迫自己吞咽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团东西下肚，身体内部短暂地沉寂了一瞬。紧接着，比刚才放血时更加狂暴的刺激感从胃部炸开！
“唔——噗！”
一口暗得近乎发黑的污血，毫无征兆地自她口中喷出！星星点点，溅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颜色暗沉粘稠得可怕！那是积存在胃脘脏腑深处、未被刚才放血带走的毒淤！
剧烈的痉挛和翻搅痛得她蜷缩起来，汗水瞬间湿透了单薄的寝衣，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但在这灭顶的痛苦之后，一股奇异的温凉之感，却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缓慢却真切地开始在西肢百骸流淌！像甘泉漫过焦裂的土地，虽然微弱，却充满了韧性的生机！沉滞欲堵的窒息感终于被撕开了一道缝隙！身体深处那株几近枯灭的灯芯，终于被这极其粗暴原始的药力强行续上了一丝顽强的火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