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血腥气和苦涩药味尚未散尽,又被甩门灌入的凛冽寒风搅得更刺骨难闻。春桃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牙齿打着颤,发出咯咯的轻响,看向苏清月的眼神只剩惊恐。
苏清月靠在冰冷的床柱上,胸腔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紫花地丁和婆婆纳强行催发出的那点生机微薄得可怜,仅仅让她从濒死边缘爬回,身体依旧像个千疮百孔的破风箱。苏玉瑶那番怨毒至极的话在耳边嗡嗡回响,夹杂着婆子剜向春桃那毒蛇般的狠厉目光。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而她现在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春桃,”苏清月的声音低哑破碎,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却奇异地有一种沉下去的力量,“去……闩好门。给我…倒碗水来…”
春桃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慌忙挣扎着爬起。她跌跌撞撞冲去关门,使出吃奶的劲儿将那厚重的门板拖拢,插上门闩。又连滚带爬地倒水。这次的水更浑浊了,碗底还有可疑的沉淀。
苏清月看着那碗浑浊的水,没说话。她挣扎着伸出枯瘦的手,接过碗,慢慢地啜饮着。冰冷的带着泥土味的液体滑入喉咙,像冰棱刮过食道,却缓解了火烧火燎的干渴和脏腑深处因强行激发而翻搅的虚脱感。她需要时间,每一滴水滴都是续命的泉眼。
“姑娘,您刚才……”春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您那样对大小姐说话,她…她不会……”后面的话她不敢说出口,眼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王嬷嬷的手段她见过,大姑娘更是心比针尖。
苏清月放下碗,碗壁冰凉刺骨。她抬起眼皮,那目光幽深冷彻,让春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不说,就活不下去了吗?”她声音平静得吓人,“忍气吞声…她们就会放过我们?”
春桃浑身剧震,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些日子,她和姑娘在这个角落苟延残喘的卑微样子,历历在目。是啊,忍让,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践踏和那碗送命的毒药!她第一次,混沌的小脑袋里模模糊糊爬上一个念头:或许姑娘那样……没错?
苏清月闭上眼,不再看春桃,节省着力气。大脑如同最高速运转的机杼,将混乱的记忆碎片和这个身体的认知不断拼合梳理:
王嬷嬷…苏玉瑶…侯夫人林氏…老夫人……下人居住的西南角…侯府主人们居住的东北向几处院落…连接两者东西走向的长廊两侧,是一些偏房和小库房……
一个模糊但极其重要的信息碎片猛地跃出脑海:原主苏清月有一次被苏玉瑶身边的丫鬟推搡跌倒,在通往大厨房必经的那条抄手游廊边角,无意中绊开了一处看似严丝合缝的石板!石板下是个极其狭小、只有人头大小的墙洞,像是修葺时留下的废穴,后来又被杂物掩盖!
记忆中,原主曾把自己攒下的唯一一支银鎏金的蝴蝶簪子,偷偷塞进那墙洞深处!那是她生母…那个奶娘留下的唯一念想!后来原主似乎隐约听到风声,关于她生母的死因有些龌龊,她不敢留身边,便藏了进去!之后大病忘掉大半,竟至遗忘!
苏清月倏地睁开眼!
银簪!那洞里藏了银饰!她需要银!不是钱,是她自救的试毒工具!炭灰能吸附吸附外部毒素,草药能解部分内毒,但在侯府重重毒局中,她能验毒的工具约等于无!那根银簪……是雪中之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