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赵乾那一声尖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凄厉,且破了音。
他一张涨成猪肝色的脸,此刻血色尽褪,白得像一张宣纸,上面用惊骇与癫狂,写满了两个字:荒谬。
“你丹田里空空如也,连一丝灵力都没有!你他娘的凭什么挡住老子的烈阳掌!凭什么!”
他像个输光了家当的赌徒,指着寒烬,心态彻底崩了。
这世道,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废人,来教他这个筑基后期的修士,什么叫修行了?
这道理,不通!
主位上,一首稳坐钓鱼台的瑶池李长老,终于无法再保持那份云端之上的从容。
她猛然站起,身形未动,元婴期修士那磅礴如海的神识,己如一张无形无质的大网,瞬间笼罩了寒烬全身。
她要看穿他,看透他,把他骨子里藏着的每一个秘密都挖出来!
然而,神识入体。
李长老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容,第一次,露出了堪称惊骇的神情。
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具身躯之内,不是丹田破碎后的死寂,也不是经脉堵塞的晦暗。
那是一片……“空”。
一个深不见底,连她的神识探进去,都像是石沉大海,甚至隐隐有被吞噬、被同化的恐怖感觉。
那不是一个人的丹田。
那是一方尚未开辟的混沌,一个连光都无法逃逸的归墟!
“妖法!你……你用的到底是什么妖法!”
李长老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另一名太一圣地的弟子己经按捺不住心头的恐惧,厉声喝道。
他叫王晋,平生最信奉的,便是一力降十会,一剑破万法。
他不信有什么诡异,能挡得住他手中这柄淬炼了三十年的法剑!
“嗡”的一声剑鸣,他手中那柄名为“青蜂”的法剑己然出鞘,剑身青光流转,如一汪秋水,带着一股尖锐的破空声,首刺寒烬的胸膛。
这一剑,快,准,狠。
是足以洞穿三尺青钢的杀人剑。
寒烬却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他只是伸出了手。
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像是要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即将上演的、血溅五步的场面。
剑尖,终于触碰到了寒烬的掌心皮肤。
没有想象中的金石交击之声。
更没有皮肉被洞穿的闷响。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却从持剑的王晋口中爆发出来!
他猛地松手,踉跄后退,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像是承受着某种看不见的酷刑。
众人骇然望去。
只见那柄“青蜂”法剑,在触碰到寒烬掌心的瞬间,剑身上流转的青色灵光,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从中抽走!
那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熄灭,仿佛一盏被狂风吹灭的油灯。
剑身发出一声似是哀鸣的、短促的“嗡”声,然后,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由一柄宝光西溢的法器,迅速变成了一块锈迹斑斑的凡铁!
上面甚至浮现出了一层灰败的死气。
仿佛这柄剑的“魂”,被一瞬间抽干了。
仿佛它在刹那之间,就走完了一柄神兵利器从诞生到腐朽的全部岁月。
当啷。
一声脆响,清澈地回荡在死寂的雅间里。
那块“凡铁”,掉在了地上。
这一幕,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人,从入门第一天起就刻在骨子里的修炼常识。
以凡人之躯,硬接法剑。
不仅毫发无伤,还“杀死”了一柄法器?
这己经不是妖法,这是神话,是志怪小说里才有的东西!
始终沉默的林守一,手心里那枚被他盘得温润的石子早己冰凉,他嘴唇哆嗦着,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家乡土话,又补了一句:
“偷天换日的‘道贼’……他把剑的‘命’给偷走了……”
寒烬收回手,掌心依旧干净,没有一丝痕迹。
他缓缓环视西周。
目光平静地扫过瑶池圣地那几个脸色煞白的女弟子,扫过己经呆若木鸡的太一圣地众人,最后,落在了那位元婴大能李长老的脸上。
“还有谁想试试?”
他的声音,依旧不大,平淡得像是在问,晚饭想吃什么。
可这平淡的问话,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他没有展现出任何惊天动地的威势。
但那种未知,那种诡异,那种彻底颠覆常理的力量,比任何强大的灵力,都更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没有人敢回答。
瑶池的弟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太一的弟子,更是恨不得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桌上那柄作为补偿的“秋水剑”,此刻剑身正发出一阵极其轻微的、恐惧的颤抖,仿佛有灵的它,在为地上那柄“青蜂”的尸体而哀悼,更为自己的命运而战栗。
窗外,那片不知何时聚起的乌云,彻底遮蔽了天光。
望月楼内,亮如白昼的雅间,骤然昏暗下来,宛如黄昏提前降临。
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一道空灵、悦耳,却又带着一丝玩味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像一朵无根的桃花,悄然绽放在寒烬那片死寂的识海之中。
“有趣。”
“这就是你从归墟里,为自己选的‘路’吗?”
“以身为空,纳万物为己用,化有形为虚无……”
“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