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滚烫的鲜血如同失控的泉眼,从我口中狂喷而出!腥甜的液体溅落在冰冷的地面、染红了手中紧握的镇魂尺!巨大的悲痛、被至亲背叛的狂怒、以及被这滔天罪恶彻底碾碎的绝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我五脏六腑间疯狂搅动!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在剧烈的眩晕中旋转、崩塌!
亲奶奶!
我那未曾谋面的、被自己的丈夫——我的祖父陈魁,为了那丧尽天良的“尸王”邪术,亲手掐死、封入这口“养尸棺”中,日夜煎熬、永世不得超生的亲奶奶!
那棺中不断撞击棺盖、发出凄厉婴啼般尖嚎、流淌着浓黑血液的怨灵…是我的血脉至亲!
“呃…呃啊——!”
一股混杂着无尽悲恸和滔天恨意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带着灵魂被撕裂的剧痛!
“不…不…不是真的…” 我踉跄着,身体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晃,视线被泪水(或是血水?)模糊,死死钉在那口不断渗血的黑棺之上。那粘稠发黑的液体,此刻在我眼中,仿佛变成了奶奶心头流淌而出的、被诅咒的血液!那棺中每一声微弱的撞击,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
“嗬嗬…吼——!”
门口的血尸——我那化为孽魂的祖父陈魁,似乎被我这声悲恸的嘶吼和口中喷出的鲜血所彻底刺激!那两点深陷眼窝中的猩红鬼火,如同被泼了滚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实质血焰般的凶光!一股更加狂暴、更加纯粹的怨煞之气,混合着对“祭品”生魂的贪婪渴望,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它那被撕裂的喉咙深处喷涌而出!
它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仿佛挣脱了部分来自镇魂尺残留威压的束缚!蒲扇般的巨手张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不再顾忌门外那诡异的赶尸匠,也不再顾忌堂屋中央那口令它忌惮的黑棺,如同锁定猎物的凶兽,朝着我——这个散发着至亲血脉气息的“祭品”,狂暴地扑了过来!
浓烈的尸臭和血腥气瞬间将我淹没!死亡的阴影冰冷地扼住了我的咽喉!
“小心!” 盲眼婆婆发出一声惊骇的尖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混乱!我眼中血丝密布,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收缩!左手中紧握的镇魂尺,顶端那鬼眼荆棘的缝隙中,一丝微弱的猩红光芒因我喷洒其上的热血而再次亮起!冰冷的沉重感传来,带着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呼应!
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畜生的手里!
我猛地抬起镇魂尺,如同举起最后的盾牌,挡在身前!同时,右手中的镇煞短刀带着我全部的恨意,不顾一切地朝着扑来的血尸那深陷的眼窝刺去!目标,正是那两点燃烧着贪婪和怨毒的猩红鬼火!
“畜生!给我滚开!”
乌黑的刀锋撕裂腥风!
然而,血尸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它那巨大的头颅只是极其轻微地一偏!
噗嗤!
镇煞短刀再次深深扎入了它脖颈侧面那早己被我刺伤、又被老赵头秽血灼烧过的溃烂肌肉里!粘稠发黑、带着恶臭的污血再次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冰冷滑腻,带着强烈的怨煞侵蚀感!
“吼——!”
剧痛让它发出一声更加暴戾的咆哮!但它扑击的势头丝毫未减!那只带着腥风的巨大手掌,如同拍碎西瓜的铁锤,狠狠扇在了我仓促挡在身前的镇魂尺之上!
铛——!!!
一声沉闷得如同古寺丧钟般的巨响轰然炸开!
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顺着镇魂尺狠狠撞在我的左臂上!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臂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咔嚓”脆响!剧痛瞬间席卷整条手臂!镇魂尺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暗沉的弧线,“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墙角!
我的身体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呃啊——!” 剧痛让我忍不住惨嚎出声!左臂软软垂下,钻心的疼痛告诉我,骨头可能断了!
而血尸,仅仅是被镇魂尺的反震之力阻了一阻!它喉咙里发出更加嗜血的低吼,两点猩红鬼火死死锁定摔倒在地、失去反抗能力的我,巨大的身躯再次前倾,那只沾满污血的巨手,带着终结一切的冰冷死亡气息,朝着我的天灵盖,狠狠抓了下来!
避无可避!死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孽障!休得伤人!”
一声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厉喝,如同惊雷般在门口炸响!
是那诡异的赶尸匠!
只见他依旧站在破碎的门框之外,狂暴的雨幕和幽绿的鬼火光芒将他笼罩。他并未踏入堂屋,但那只一首垂在身侧的、枯瘦的右手,却如同闪电般抬起!
他的手指极其枯瘦,骨节分明,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此刻,那五根手指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身前飞快地结了一个极其古怪、充满邪异气息的手印!
随着手印结成,他背后那用厚厚油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件,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纯粹、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寂气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瞬间穿透雨幕,狠狠撞在血尸的后背之上!
“吼——!”
血尸那即将抓碎我头颅的巨爪猛地一滞!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它喉咙里发出痛苦而惊怒的咆哮,两点猩红鬼火疯狂闪烁,猛地扭头,死死盯向门外的赶尸匠!那目光中充满了狂暴的怨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
就是这短暂的阻滞!
“娃子!快!用你的血!催动饲魂印!逼它退!快啊!” 盲眼婆婆那嘶哑、急促、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声音,如同救命稻草般在我耳边炸响!
饲魂印?!逼它退?!
用我掌心的烙印?!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犹豫!我猛地抬起了剧痛的右手!那掌心中央,鬼眼荆棘的烙印在剧痛和鲜血的刺激下,颜色变得异常鲜艳,边缘红肿,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灼热悸动!
是它!就是这东西把我绑在这血尸孽魂身上的!
怎么催动?!怎么逼它退?!
“想着让它退!用你的意志!用你的血!灌进那烙印里!快!没时间了!” 盲眼婆婆的声音带着濒死的绝望!
意志!血!
我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猛地低下头,不顾左臂的剧痛,右手紧握的镇煞短刀再次狠狠划过左手掌心刚刚被割开、尚未愈合的伤口!
嗤啦!
剧痛传来!鲜血再次泉涌!我毫不犹豫地将鲜血淋漓的左手,狠狠地、死死地按在了自己右掌心的“饲魂印”之上!
当我的热血接触到那滚烫烙印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和灼热,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瞬间在我掌心轰然炸开!
那不再是单纯的皮肉灼痛!
是更深邃、更狂暴的东西!仿佛我掌心那枚“鬼眼荆棘”的烙印,瞬间化作了一个贪婪的、连接着深渊的血肉漩涡!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怨毒和狂暴吸力的意念洪流,顺着烙印与血肉相连的通道,如同失控的狂龙,蛮横无比地逆冲进我的手臂,狠狠撞向我的脑海!
“呃啊——!”
我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股逆冲的怨念洪流撕裂、吞噬!眼前瞬间被无边的血海和破碎的肢体残骸所淹没!耳畔充斥着祖父陈魁那疯狂、暴戾的呓语和无数柳树湾冤魂凄厉的哭喊!
“退…退…退…!”
巨大的痛苦和求生的意志疯狂交织!我在那无边的怨念洪流中,如同怒海狂涛中的一叶扁舟,用尽全部残存的神智,疯狂地嘶吼着这个唯一的念头!
退!给我退开!
就在我神智即将被彻底冲垮、灵魂即将被那怨念洪流吞噬的瞬间——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正狂暴扑来、巨爪离我头颅不足半尺的血尸——陈魁的孽魂,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源自血脉深处的锁链狠狠勒住!
“吼——?!”
它喉咙里发出一声充满了痛苦、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咆哮!那两点深陷眼窝中的猩红鬼火,如同被强风吹袭的烛火,剧烈地摇曳、明灭不定!光芒中充满了巨大的混乱和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被强行扭曲的痛苦!
它那只抓向我头颅的巨爪,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五指剧烈地痉挛着、颤抖着!青灰色的皮肤下,虬结的肌肉疯狂地蠕动、扭曲,仿佛有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它体内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一股是它自身狂暴的怨煞和对生魂的贪婪!
另一股,则源自于它血脉深处,被那“饲魂印”强行唤醒的、对血脉后裔的某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法彻底磨灭的…本能束缚?!
“退…退…退…!”
我口中喷着血沫,意识在剧痛和怨念的冲击下濒临崩溃,但那个“退”字的意念,如同烙印般死死刻在灵魂深处,通过那饲魂印形成的诡异通道,疯狂地冲击着血尸混乱的意识!
“呃…呃啊——!”
血尸发出一声更加痛苦、更加狂暴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它猛地收回那只停在半空的巨爪,死死地抱住自己那颗狰狞的头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它那混乱的魂体内部疯狂地撕扯!
它踉跄着,如同喝醉了酒的巨人,在堂屋中央痛苦地、混乱地倒退!
一步!两步!三步!
它撞翻了角落里堆放的杂物,腐朽的木板和不知名的破烂西处飞溅!最终,它那巨大的后背,“砰”地一声重重撞在了堂屋另一侧的墙壁上!腐朽的木板墙壁瞬间向内凹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它靠着墙壁,巨大的身躯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而混乱的“嗬嗬”声。两点猩红的鬼火依旧死死地“盯”着我,但那光芒中,除了狂暴的怨毒和贪婪,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混乱和…一丝被强行唤醒的、更加原始的恐惧?!
成功了?!饲魂印…真的能暂时控制它?!
巨大的虚脱感和劫后余生的眩晕瞬间袭来。我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左臂的骨折处传来钻心的疼,右掌心那饲魂印更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碾压,灼痛伴随着阵阵诡异的悸动,提醒着我这“控制”的代价是何等惨烈。口中满是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
“咳…咳咳…” 盲眼婆婆发出一连串压抑的咳嗽,她似乎也耗尽了力气,枯槁的身体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空洞的眼窝“望”着我,干瘪的脸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深不见底的悲伤,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饲魂印…果然…只有陈家的血脉…才能暂时制住这孽障…” 她的声音虚弱不堪。
“暂时?” 我捕捉到了这个词,心头猛地一沉。巨大的疲惫和伤痛让我几乎说不出话,只能用嘶哑的气音艰难问道:“…它…它还会…?”
“会…” 盲眼婆婆的声音充满了绝望,“饲魂印…是枷锁…也是…引子…它现在混乱…是因为被强行唤醒了…血脉里…那点可怜的本能…和对‘饲主’的…天然畏惧…但等它…消化了这混乱…等它彻底…被怨煞主宰…它对你的渴望…会…会更强烈…更…疯狂…因为你的血…你的魂…是它…蜕变的…唯一…钥匙…”
钥匙?!唯一的钥匙?!
我心头一片冰凉。这饲魂印,根本不是什么控制的手段,而是慢性毒药!是让这血尸孽魂对我这个“祭品”更加渴望、更加难以摆脱的诅咒!
“呵呵…精彩…真是精彩…”
门外,那诡异的赶尸匠再次发出低沉沙哑的冷笑。他依旧站在雨幕和幽绿光芒之中,如同一个冷眼旁观的死神。
“饲魂印反制…以自身精血魂魄为引…强行唤醒孽魂血脉中的一丝‘伪善’…陈老赶…你这徒弟…对自己倒是够狠…” 他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弄,斗笠微微转动,深不见底的黑暗似乎扫过在地的我,又扫过靠在墙上痛苦喘息的血尸。
“可惜…饮鸩止渴…你这点微末道行…这点稀薄血脉…又能唤醒多少?压制多久?”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冰,“陈魁这孽魂…早己被怨煞彻底浸透…你那点可怜的本能…不过是让它…更加…饥渴难耐罢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嗬嗬…嗬嗬嗬…”
靠在墙上的血尸,喉咙里那混乱的“嗬嗬”声,陡然发生了变化!那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更加粘稠…如同饥饿的野兽在喉咙深处发出的、充满贪婪和暴戾的咕噜声!
它那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抱着头颅的巨手也缓缓放下。两点深陷眼窝中的猩红鬼火,虽然依旧在闪烁,但那光芒中的混乱和痛苦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纯粹、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饥饿!
它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再次死死地、贪婪地锁定了在地的我!那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狂暴冲动,却多了一种…如同猫戏老鼠般的、冰冷的、势在必得的残忍!
它消化了混乱!它变得更加…危险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比刚才首面死亡更加深沉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的饲魂印传来一阵阵更加尖锐、更加贪婪的悸动!仿佛那烙印本身,也变成了一个饥饿的活物,正在疯狂地渴望着…我的血肉和灵魂!
“看到了吗?” 赶尸匠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判,“你的血…你的挣扎…只会让这‘锁链’…勒得更紧…让这‘祭品’…更加…美味可口…”
他的斗笠微微抬起,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似乎有两道冰冷的目光穿透出来,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残酷。
“陈青山…你师父留给你的…从来就不是生路…是…绝路。”
绝路…
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墓碑,重重砸在我的心上。师父枯槁的脸、临终前那复杂的眼神、掌心烙印时的剧痛、他所有的嘱托…此刻都化作了最恶毒的诅咒!
“不…不…” 我喃喃着,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恨意交织,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
“咿呀——!!!”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怨毒、充满了无尽悲伤和疯狂怒意的尖嚎,猛地从那口沉寂了片刻的黑棺之中爆发出来!
伴随着这声尖嚎,那口巨大的黑棺再次剧烈地摇晃起来!棺盖与棺身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那道被撞开的半尺宽裂缝中,粘稠如墨的阴冷黑气如同失控的火山,再次汹涌喷发!瞬间将整个棺木笼罩!
一只枯槁、惨白、布满青黑色尸斑的手,再次猛地从那裂缝中伸了出来!死死抠住棺盖边缘!这一次,它的力量更大!五根紫黑色的指甲深深嵌入坚硬的棺木之中!
紧接着,是另一只手!
两只鬼爪死死抠住棺盖边缘,巨大的力量让厚重的棺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棺盖都在剧烈地向上拱起!仿佛下一刻,里面的恐怖存在就要彻底挣脱束缚,破棺而出!
而这一次,那汹涌喷发的粘稠黑气之中,夹杂着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浓烈的意念——那不再是单纯的怨毒和悲伤!那是一种…刻骨的、燃烧灵魂的仇恨!一种…对至亲血脉被亵渎、被伤害的…疯狂暴怒!
那暴怒的矛头…赫然指向了…靠在墙上、正用贪婪目光锁定我的血尸——陈魁!
棺中怨灵…我的奶奶…她感应到了!感应到了陈魁对我这个孙儿的威胁!感应到了那饲魂印的邪恶!
她被彻底激怒了!
“嗬嗬…吼——!”
血尸陈魁的注意力瞬间被黑棺的异动吸引!那两点猩红鬼火猛地转向黑棺,光芒中爆发出更加狂暴的怨毒和仇恨!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咆哮!它巨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再次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堂屋中央,黑气狂涌,鬼爪抠棺!
墙壁角落,血尸低吼,怨煞沸腾!
门口之外,赶尸匠静立,幽光森然!
墙角之地,盲眼婆婆颤抖,绝望蔓延!
而我,瘫坐在冰冷污血之中,左臂剧痛,右掌烙印灼魂,口中腥甜,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耳中是厉鬼的尖嚎和凶煞的咆哮!
绝望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