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叶子落了满地时，厉烬寒终于在画室的后巷堵住了苏念。
她刚从美术馆回来，怀里抱着卷画布，被他堵在斑驳的砖墙前，像只受惊的小兽。深秋的风卷起她的发梢，露出苍白的侧脸，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连日的疲惫。
“躲够了吗？”厉烬寒的声音沙哑，眼底布满红血丝，西装外套皱得像团揉过的纸，“苏念，看着我。”
苏念别过头，盯着脚尖前的落叶：“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他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松节油的味道，“我打了一百多个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你一句回应都没有。画展当天我被临时叫去处理公司危机，赶到时你己经走了，那支钢笔……”
“钢笔我收到了。”苏念打断他，声音发紧，“白小姐都告诉我了，那是她小时候丢的，你找了十几年。厉烬寒，谢谢你把它借给我用了这么久。”
厉烬寒的眉头猛地拧起：“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说她见过你穿开裆裤的样子，说厉家需要的女主人是她这样的，不是我这种只会躲在画室里的人。”苏念抬起头，眼眶红得厉害，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她说得对，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妈不喜欢我，她也讨厌我，我累了。”
“就因为她几句话，你就否定了我们所有的事？”厉烬寒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剧烈起伏，“巷口的炸串，画室的月光，庆功宴的醉话，还有我说过的喜欢……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不是不值钱，是我不配！”苏念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画的向日葵再亮，也照不进你们厉家的大门！我连刀叉都用不好，怎么陪你应酬？我……”
“我从来没要求你学这些！”厉烬寒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我喜欢的就是你吃炸串时沾到嘴角的酱汁，是你画向日葵时眼里的光，是你明明胆小却非要逞强的样子！苏念，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爱的是你，不是别人！”
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像擂鼓般砸在苏念心上。
“那支钢笔，”他喘着气，眼神灼热地看着她，“是我刻来送你的！白薇薇小时候丢的那支早就找回来了，在我妈抽屉里锁着！我找了十几年的，从来都不是钢笔，是能让我心甘情愿低头的人——现在我找到了，就是你！”
苏念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落下。
“还有机场等一夜，”厉烬寒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自嘲，“那是因为她偷了我给你准备的第一支画笔，我去拿回来。她在我眼里，从来都只是邻居家的妹妹，仅此而己。”
他伸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擦掉冰凉的泪水：“我妈那边我会处理，白薇薇我也会让她彻底消失在我们面前。念念，别再躲了，好不好？”
苏念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看着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慌乱和深情，心里的冰层忽然裂开道缝，暖流汩汩涌出。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问：“真的？”
“真的。”厉烬寒把她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再给我一次机会，别让我找不到你。”
苏念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温热的。原来所有的误会，都只是因为她的不自信和他的不善言辞，像层蒙在向日葵上的灰，擦掉了，依旧能亮得晃眼。
当天下午，厉烬寒把白薇薇约在了厉氏集团的会客室。
白薇薇以为他回心转意，特意换了条藕荷色的连衣裙，化了精致的淡妆，推门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娇羞：“烬寒哥哥，你找我……”
话没说完，就被桌上的文件砸中了脸颊。
“看看吧。”厉烬寒坐在沙发上，眼神冷得像冰，“这是你利用厉家资源，在英国挪用公款的证据。还有这些，是你跟我妈说的那些谎话，录音我都备份了。”
白薇薇的脸色瞬间惨白，拿起文件的手抖得厉害：“你……你调查我？”
“我给过你机会。”厉烬寒靠在沙发上，指尖夹着支烟，却没点燃，“是你自己非要往火坑里跳。”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没有一丝温度：“明天之前，我不想在这座城市再看到你。否则，这些东西会出现在所有合作方的邮箱里，包括你获奖的那个珠宝设计大赛组委会。”
白薇薇猛地抬头，眼里的温婉彻底碎裂，只剩下怨毒：“厉烬寒！你为了她，要毁了我？”
“是你自己毁了自己。”厉烬寒转身就走，手放在门把上时，顿了顿，“还有，别再叫我烬寒哥哥，我嫌恶心。”
门被狠狠关上，隔绝了白薇薇失控的尖叫。
厉烬寒站在走廊里，深吸了口烟，尼古丁的辛辣却压不住心底的躁意。他掏出手机，给苏念发了条消息：“处理完了。等我回来，带你去吃张叔的炸串。”
消息发出的瞬间，就收到了回复，只有个简单的笑脸表情，却让他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下来。
夕阳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远处的天际线染成温暖的橘色，像幅刚画好的向日葵，亮得让人心里发暖。
他知道，未来或许还有风雨，但只要身边有她，再难的路，他都愿意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