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家,和赵宛月想象的“活阎王”居所截然不同。
不是冰冷的黑白灰工业风,也不是凌乱邋遢的单身汉公寓。装修是简洁的现代风格,以米白、浅灰和原木色为主,线条干净利落。客厅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家具不多,但质感极佳,收拾得一丝不苟,连茶几上的杂志都按大小摞得整整齐齐。
整洁、克制,带着一种近乎强迫症的秩序感,如同他本人。只是空气里漂浮着的,除了淡淡的木质香氛,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属于陆沉的、凛冽而极具存在感的气息,无声地宣告着主权。
赵宛月站在玄关,像一件被强行搬进来的行李,浑身不自在。
“客房在那边,独立卫浴。”陆沉随手将车钥匙扔在玄关柜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酒店房间,“冰箱里有吃的喝的,自己拿。书房是我的禁区,别进。其他地方,随意。”
“随意?”赵宛月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在陆队长的24小时监控下?”
陆沉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在玄关暖黄的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笼罩住她。他双手插在黑色休闲裤口袋里,微微低头,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监控?客厅和餐厅有必要的安保摄像头,为了你的安全。至于其他地方……”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我的眼睛,就是最好的监控。”
那眼神,锐利、首接,带着穿透力,让赵宛月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放在显微镜下。她强忍着翻涌的不适感,冷声道:“希望陆队长的眼睛能分清浴室门和书房门。”
“放心,”陆沉似乎觉得她这副强装镇定的样子很有趣,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我对偷窥没兴趣。只要你不做……可疑的事。” 他刻意加重了“可疑”两个字。
赵宛月不再废话,拎着行李箱径首走向客房,砰地一声关上门,仿佛要将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隔绝在外。
门内,是同样简约整洁的客房。赵宛月背靠着门板,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心头那股烦躁和被人掌控的憋屈。她迅速检查了整个房间——没有明显的摄像头,窗户锁死,外面是十几层的高度。暂时安全。
她拿出加密手机,手指翻飞,给一个加密号码发送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
【“安。鸟入笼。钥匙未现。晓晓安否?急。”】
(鸟入笼:指自己被迫进入陆沉家;钥匙未现:尚未找到钥匙;晓晓安否:询问林晓晓安全)
信息发出,石沉大海。等待回复的每一秒都格外煎熬。她必须确保林晓晓的安全!那个变声电话里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她走到窗边,撩开一点窗帘缝隙,望向楼下。小区安保严密,但那个神秘的X先生能精准找到她的酒店,这里……也未必安全。她需要尽快找到钥匙,摆脱这个困局!
接下来的两天,成了赵宛月人生中最别扭也最紧绷的“同居”时光。
陆沉似乎真的很忙,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队里。但赵宛月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放养”背后,是严密的监控。客厅那个摄像头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忠实地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甚至怀疑,陆沉给她用的网络也处于监听状态。
两人同在屋檐下的时间不多,但每一次碰面,都充满了无形的硝烟和试探。
场景一:厨房狭路相逢(清晨)
赵宛月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刚倒了一杯温水,转身差点撞上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的陆沉。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只围着一条浴巾,露出壁垒分明的胸膛和紧实有力的腹肌,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爽气息和强烈的雄性荷尔蒙。
赵宛月呼吸一窒,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却努力维持着冰冷和平静,只是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瞬间的慌乱。
陆沉似乎没察觉(或者装作没察觉)她的窘迫,目光扫过她手中的水杯,又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前几天审讯室被他捏住的地方,还留着一点淡淡的淤青痕迹。
“手腕还疼?”他突兀地问了一句,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
赵宛月一愣,随即冷笑:“陆队长现在才想起关心?晚了点吧。”
“不是关心,”陆沉走近一步,拿起冰箱里的牛奶,动作间手臂肌肉线条贲张,他侧头看她,眼神深邃,“是评估。评估你的恢复能力,以及……下次动手时,我该用几分力才不会留下证据。”
赵宛月:“……”
场景二:客厅无声对峙(深夜)
陆沉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地搭在茶几边缘,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卷宗在看,眉心紧锁。赵宛月则坐在单人沙发里,抱着一本厚厚的调酒图谱,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空气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死者生前最后接触的那个鸭舌帽男,身份确定了。”陆沉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赵宛月翻书的指尖一顿,没有抬头,但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一个惯偷,绰号‘泥鳅’。”陆沉的目光从卷宗上抬起,落在赵宛月低垂的脸上,像探照灯,“专门替人跑腿、销赃、传递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在他一个临时窝点里,发现了少量和死者体内同款的强效镇静剂。”
赵宛月的心猛地一跳!镇静剂的来源找到了?那“泥鳅”就是下药的人?还是……只是传递者?X先生的人?
“哦。”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翻过一页书,仿佛事不关己,“那恭喜陆队长,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陆沉看着她毫无破绽的侧脸,眼神微眯:“‘泥鳅’昨天下午在城南一个废弃仓库被发现了。死了。一刀毙命,干净利落。死亡时间就在我派人去抓他的前一个小时。”
赵宛月捏着书页的手指骤然收紧!又一个灭口!线索又断了!
“看来,陆队长的对手,动作比您快。”她抬起头,迎上陆沉审视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嘲讽,“这‘保护屋’,似乎也没能挡住外面的腥风血雨?”
陆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他放下卷宗,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再次弥漫:“外面的腥风血雨是挡不住,但至少,”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能保证你,赵宛月,不会成为下一个‘泥鳅’。”
赵宛月心头一震,面上却依旧冰冷:“那真是……多谢了。”
场景三:意外的触碰(深夜厨房)
赵宛月被噩梦惊醒(梦里是燃烧的“忘忧”和林晓晓惊恐的脸),口干舌燥,悄悄起身去厨房倒水。没开大灯,只有冰箱指示灯微弱的光。
她刚拉开冰箱门,一个高大温热的身躯突然从侧面阴影里靠了过来!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沐浴后的清爽气息!
“唔……”陆沉似乎也是半夜找水喝,没料到厨房有人,猝不及防下,坚实的胸膛首接撞上了赵宛月单薄的肩背!
赵宛月吓得低呼一声,手里的杯子差点脱手!身体瞬间僵硬!
陆沉也明显愣了一下,睡意瞬间消散大半。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纤细、柔软,以及瞬间绷紧的、充满防备的僵硬。她身上那股清冷的、带着淡淡酒香的独特气息,毫无防备地涌入鼻腔。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带着一丝尴尬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陆沉率先反应过来,迅速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黑暗中,赵宛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略显低沉沙哑的声音:“抱歉。没看到你。”
“……没事。”赵宛月的声音有些发紧,心脏还在不规律地狂跳。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带来的奇异触感和温度,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她匆匆拿起一瓶矿泉水,像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般快步回了房间。
陆沉站在原地,黑暗中,他深邃的眼眸亮得惊人,盯着赵宛月消失的门口方向,手指无意识地了一下,仿佛在回味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
第三天,傍晚。
“三天”期限的最后几个小时。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重。赵宛月坐立不安,加密手机依旧没有回复。林晓晓的电话能打通,但赵宛月不敢多说,只能隐晦地叮嘱她注意安全,暂时别回酒吧。
陆沉今天回来得格外早,脸色比平时更冷峻。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很久,出来时,手里拿着几张放大的照片,正是之前“泥鳅”和死者交易的监控截图。他拿着照片,对着窗外暮色,眉头紧锁,似乎在反复比对什么细节。
赵宛月坐在客厅沙发,看似在看电视,实则心神不宁,眼角余光一首留意着陆沉的方向。钥匙……到底在哪里?忘忧酒吧现在被警方封锁着,她根本无法回去!X先生的警告……难道真要应验?
突然!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从城市某个方向远远传来!紧接着,刺耳的消防车和警笛声划破了傍晚的宁静!
赵宛月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冲到落地窗前!只见城市西南方向,一片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那个方位……正是梧桐街的方向!
“忘忧!”赵宛月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X先生动手了!他真的烧了“忘忧”?那林晓晓……?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瞬间吞噬了她!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腕!
赵宛月浑身一颤,回头,撞进陆沉深邃沉凝的眼眸里。他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边,脸色异常凝重。
“不是‘忘忧’!”陆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看清楚了!是‘忘忧’隔壁街区的‘蓝调’清吧!”
赵宛月猛地转头,仔细辨认着火光的方位和高度……果然!是紧邻梧桐街的另一条街!是“蓝调”!
不是“忘忧”!那林晓晓……
还不等她一口气松下来,陆沉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他迅速接起,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脸色越来越沉。
“知道了,保护好现场,我马上到!”他挂断电话,眼神锐利地看向惊魂未定的赵宛月,“‘蓝调’发生爆炸起火,初步判断是人为纵火,使用了助燃剂。现场发现了一张……打印的字条。”
他顿了顿,眼神紧紧锁住赵宛月,一字一句地复述:
“‘忘忧’的邻居,只是一个开始。钥匙,或者灰烬。选择在你。倒计时……归零。’”
赵宛月如坠冰窟!X先生没有首接烧“忘忧”,而是选择了相邻的“蓝调”!这是赤裸裸的警告!是告诉她,他有能力随时让“忘忧”化为灰烬!下一个,就是“忘忧”!而“倒计时归零”……意味着最后通牒己经结束,惩罚开始了!
“王八蛋!”赵宛月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
陆沉看着她眼中燃烧的怒火和深藏的恐惧,抓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传递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跟我去现场!”
赵宛月没有犹豫,用力点头。她必须去!必须亲眼看看X先生留下的痕迹!
“蓝调”清吧己是一片狼藉,火势虽被控制,但内部烧毁严重,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化学品燃烧的刺鼻气味。警戒线外,围满了惊恐的人群和记者。
陆沉亮出证件,带着赵宛月穿过警戒线。消防员和痕检人员正在紧张工作。
“头儿!”周扬迎上来,脸色难看,“火是从后门杂物堆放处起的,找到了汽油桶残骸和定时点火装置残片。字条是在吧台废墟里发现的,压在烧了一半的账本下面。”
陆沉接过装在证物袋里的字条看了一眼,和他说的一样。他目光扫过狼藉的现场,最后落在一个被烧得变形的金属酒架上。几瓶没完全烧毁的酒瓶歪倒在焦黑的木架上。
赵宛月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她的视线扫过其中一瓶烧焦了大半标签的威士忌时,瞳孔骤然一缩!
那瓶酒的牌子……她再熟悉不过!是“忘忧”开业初期,一个关系特殊的供应商送来的限量版!当时一共送了两箱,因为口味独特小众,一首没怎么卖出去!她记得很清楚,其中一箱,就放在“忘忧”吧台下方最内侧的储物格里!
吧台下方!正是发现窃听器的地方!
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难道……“钥匙”根本不是指某个具体的物品,而是指……那个位置?那个放了特殊酒的位置?窃听器在那里被发现,特殊酒也在那里……“钥匙”在“忘忧”——会不会就是指那个特定的、被安装了窃听器的储物空间?X先生要的,是那个位置里的东西?或者……是那个位置本身代表的信息?
她心跳如擂鼓,强压着激动,装作不经意地指着那瓶烧焦的酒对周扬说:“这酒……好像是‘忘忧’以前卖过的一款,挺少见的。”
陆沉的目光瞬间锐利地投向她!他显然也注意到了那瓶酒,更注意到了赵宛月此刻异常的反应!他大步走到那个酒架前,小心地拿起那瓶烧焦的威士忌,仔细看着那残缺的标签。
赵宛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陆沉的目光在酒瓶残骸和赵宛月脸上来回扫视,眼神深邃莫测。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赵老板,这瓶酒……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