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朵朵捻做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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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灰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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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白云朵朵捻做被
作者:
东篱菊畔
本章字数:
4176
更新时间:
2025-07-08

黎娘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光滑的木梁,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物件,触摸到家乡温暖的阳光、山间采来的靛蓝草汁、姐妹们围坐织布时清脆的笑语……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和深沉的痛楚,但很快又被坚冰覆盖。

她抬起头,看向捧着空碗、眼神复杂的锦棉,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棉囡,看见了?阿娘的手艺,还没丢。”她轻轻拍了拍那微型腰机,“靠它,我们能在这烂泥塘里,挣出一条活路。”

黎娘在“烂泥塘”的破棚里,将那架微缩的腰机部件反复、擦拭,像战士保养自己的刀。锦棉看着她沉默却无比专注的侧影,心头的迷茫被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取代。活下去,像阿娘一样,用这双手活下去。

机会,在明州这座吞吐着海量财富和人流的巨兽腹中,总在不经意间出现,但只留给有准备且足够机敏的人。

黎娘开始行动。她不再只龟缩在破棚里,而是像一滴水融入浑浊的河流,谨慎地汇入棚户区那琐碎而喧嚣的日常。她挎着个半旧的藤篮,里面放着几件刚用河水和皂角搓洗干净的粗布衣裳,混在去河边洗衣的妇人堆里。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水流声、捣衣声掩盖下的每一丝信息。

“……王记绸缎庄?他家那批‘水云绡’可砸手里了!”

“可不是嘛!说是给京里贵人预备的寿礼,偏生那织法邪门,染了色就显僵,没那水波流动的活泛劲儿,东家急得嘴上燎泡!”

“听说是岭南那边来的新样子,咱明州织户没几个会弄……”

“工钱开得老高,可谁敢接?弄坏了,卖了身也赔不起!”

妇人们的闲聊,像碎石子投入黎娘心湖。水云绡?岭南?她垂下眼,手中捣衣的木槌节奏丝毫未乱,心却在飞速盘算。这料子,是黎锦中一种极复杂的“绞缬”染织法的变种,难点不在织,在染前的经线特殊处理和入染时机的微妙把控。

第二天,黎娘没去河边。她换上了包袱里那件浆洗得最硬挺、颜色也最深的靛蓝粗布衣,头发抿得一丝不乱,用一根磨光的骨簪固定。她对锦棉只嘱咐了一句“看好门”,便挎着藤篮,里面不再是脏衣服,而是用干净粗布小心包裹着的一小块东西——那是她用从破渔网上拆下的旧麻线,在微型腰机上连夜赶出的一小片织物。织物本身平平无奇,但边缘处,她用仅存的一点茜草根汁,极其隐晦地尝试了某种绞缬的雏形,形成几道若隐若现、如同水痕般的晕色。

她没有首奔那气派的王记绸缎庄正门。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她绕着那高墙深院走了好几圈,最终停在一条相对僻静、专供仆役和货物进出的后巷。巷口有家小小的、卖力工吃食的粗陋摊子,热气腾腾。

黎娘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面汤,没找位置,就站在巷口避风处慢慢吃着。眼睛看似无神地盯着地面,余光却牢牢锁着王记后门进出的每一个人。她的耐心像猎手等待猎物。终于,一个穿着体面管事服色、但眉头紧锁、脚步匆匆的中年男人从后门出来,首奔面摊,显然也是心烦意乱出来透口气。

男人要了碗面,刚坐下,目光不经意扫过黎娘脚边。黎娘藤篮的盖子半开着,那块边缘带着奇异水波晕色的粗布一角,恰好露了出来。

男人夹面的筷子顿住了。他的眼睛猛地睁大,死死盯住那一角布料,像溺水者看到了浮木。那晕色,那若水纹般自然流淌的肌理感,正是他们苦求不得的“活泛劲”!

“这位……这位阿姐!”男人顾不上吃面,几步跨到黎娘面前,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变调,“您这布……这布是哪儿来的?”

黎娘像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藤篮往身后藏了藏,警惕地看着对方,带着浓重的乡音,含混道:“官人问这做啥?小妇人自己胡乱织的,不成样子……”

“自己织的?”男人眼睛更亮了,仿佛看到了救星,“您……您会织这种带水纹的料子?”

黎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不会!官人看错了,就是染坏了,糟蹋东西……”她作势就要走。

男人哪肯放她走,急得几乎要作揖:“阿姐留步!留步!我是王记绸缎庄的后库管事,姓孙。不瞒您说,我家正被一种料子难住了!您这布……您这布边上的纹路,看着就对了路子!求您指点一二,工钱好说!好说啊!”他压低了声音,带着恳求。

黎娘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半晌,才低声道:“……指点不敢当。小妇人……倒是听我阿爹早年走岭南时,提过一点土人的笨法子……”

孙管事如闻仙乐:“什么法子?您说!快说!”

黎娘却闭了嘴,只是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捻了捻藤篮里那块布料的边缘,又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浆洗得发硬的靛蓝粗布衣,低声道:“法子……费功夫,也费眼力。小妇人……得有个安稳地方,静下心,一点点试。”

孙管事瞬间明白了。他看着眼前这瘦弱、面黄,衣衫破旧却浆洗得异常干净的小妇人,那浑浊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沉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笃定,让他首觉此人绝不简单。一个能知道岭南秘法、还能在自己眼皮底下“恰好”露出关键布角的女人……这岂是寻常流民?

他心念电转。东家催命似的,再找不到法子,他这管事也到头了。眼前这妇人,就是唯一的希望!至于身份……只要她能解决问题,管她是什么人!

“好!好!”孙管事一咬牙,“阿姐您跟我来!地方有!保您清净安稳!”

他没有带黎娘走那气派的前门,而是引着她,再次从后巷进入,七拐八绕,穿过堆满布匹的库房,来到作坊区最深处一个僻静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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