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潮生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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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尾滩的阳光和海带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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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碧海潮生1983
作者:
介门虫先生
本章字数:
7056
更新时间:
2025-07-07

灶膛里的余温在秋日的晨风里迅速散去。叶辰嚼碎最后一块红薯干,粗糙的甜味和食物实在的份量让他胃里踏实。他抹了抹嘴边的碎屑,目光落在那堆己经变得干硬结实的沙蚕上。昨天滩涂里钻出来的活物,此刻缩成了深褐色的干条,散发着咸腥的气息,看起来毫不起眼。

积少成多,东西攒多了,才能卖出价。

他找来几根还算结实的干草,细心地搓捻、打结,将那些干沙蚕一条条绑扎成小串。这玩意儿晾晒干净了,在供销社收购清单里属于“海味干杂”,比湿货耐放,也能多抵换点粮食。

准备好蛇皮袋(装杂货)和脸盆(装活货),叶辰扛起那柄越来越用得趁手的锈铁耙,刚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

“阿辰!等等我!”

水生那熟悉的大嗓门就在院外响起,带着点兴奋和期待。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肩上扛着他家那柄同样锈迹斑斑但耙齿还都完整的旧铁耙,手里还提着个空鱼篓:“今天去哪儿片?我跟你搭把手!”

叶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昨天傍晚回来路上,水生就拐弯抹角问过今天的潮汐和打算去的滩涂区域。“行!就去西边那片‘风尾滩’吧,今天是大退潮,礁石区那边退得最干净,兴许能找到点稀罕货。”他指了指远处一片相对平缓、礁石散布不那么密集、被称为“风尾滩”的区域。那里乱石少些,滩涂淤泥浅滩多,方便两人行动。

水生眼睛一亮:“好嘞!就走风尾滩!我给你当跟班,学学你挖蛏的眼力劲儿!”他显然把叶辰挖到“蛏王”当成了真本事,想跟着沾点光。

两人一前一后,迎着海风走向风尾滩。滩上己有零星几个身影,都是村里的渔民。

“风尾滩”名副其实,地势开阔些,少了“鬼见愁”那种令人压抑的嶙峋石峰。退潮后,大片的灰褐色滩涂在朝阳下闪着微光,浅浅的水洼反射着天空的蓝。空气里是纯粹的、带着铁锈味道的海腥,海浪在不远处低吟。

叶辰没急着乱挖。他先在水位线附近几处水流汇集留下的沙泥沟壑边寻找。那里水流带起的沉积物里往往有惊喜。他用耙子尖端轻轻刮擦试探着泥沙表层,感受着下面传来的阻滞。

“这地方不像蛏子窝啊?”水生蹲在旁边,有些疑惑。

叶辰没说话,耙头猛地往泥里斜着一撬!

哗啦!泥块翻开!

一个巴掌大、边缘带着些微锯齿的灰黑贝壳露了出来!

“猫眼螺!”叶辰捡起来掂量一下,螺挺沉,“肉厚!”这是赶海常见的收获,肉可食,壳也可卖点小钱。

水生看着羡慕:“嘿!眼真尖!”

叶辰把螺扔进蛇皮袋,脚步没停。很快,他又在一处浅滩边缘发现一片类似“蛏子洞”的气孔。“这里试试!”他指导水生。水生学着叶辰的样子下耙,虽然笨拙了些,但竟然也真挖出了一个蛏子,个头不大,但让水生乐得合不拢嘴:“哈哈!真挖到了!”

两人合作起来。叶辰负责观察、判断位置和指导,水生有力气,挥耙挖坑效率不低。一上午,他们跑了好几个点:浅滩边的螺坑,水流沟壑边的泥沙层(找出几个海胆),甚至还在水坑边缘的石头下翻找出几只躲藏的小螃蟹。

收获颇为可观:脸盆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猫眼螺、香螺、几只小青蟹;腰间蛇皮袋沉甸甸的,塞满了海螺、花蛤、沙蚕(叶辰特意留下几条新鲜肥壮的)、几个海胆和一些零星摸到的小杂鱼。

日头渐高。叶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看着盆里袋里的海货,心里盘算着价值。水生更是兴奋:“阿辰!这次咱俩一起去的,东西换的粮票咱分!”

叶辰摆摆手:“你出力了,自然有份!卖了钱粮再说。”合作才能长久,这点道理他懂。

下午的集市依旧热闹。叶辰没再像前两天那样守在角落等人问,他目标明确地走到集市尾巴上,那里有个常年摆着一排破瓦罐收海货、做腌渍和干货加工的老刘头。老头穿着油腻的围裙,正慢悠悠地翻晒他摊子上的虾皮和腌蟹酱。

“刘伯,”叶辰开口,把脸盆和蛇皮袋一起放到摊子前,“今儿赶了点海货,您看看收不收?活的多些。”他把盆盖掀开一点,里面大螺和小蟹还在动。

老刘头浑浊的老眼扫过来,慢悠悠放下手里的翻耙。他用布满褶子的枯手指头拨拉了一下盆里品相不错的猫眼螺,又捏了捏蟹的硬度,再拎起蛇皮袋看了看里面的螺和几个海胆。“活螺蟹还行,有点肉。海胆……个不大,刚够塞牙缝。这些杂螺小蛤嘛……”他拖着长腔,“品相一般了点……看你小子来得勤快,都算添头了。凑一起,给你……”他伸出两根指头,“两斤粮票加半斤虾皮。换就换,不换拉倒。”显然是想压价。

叶辰没急着应。他笑了笑:“刘伯,您老眼睛毒,我这活螺蟹个头,沙蛤也是今早刚起的(指了指蛇皮袋里新鲜捆扎的几条肥沙蚕),熬汤下饭都鲜掉眉毛。咱风尾滩退大潮的东西,您老不是不知道鲜亮。”他顿了顿,特意从袋子里拿出那几条还在蠕动的沙蚕,“这沙蚕可是好东西,您要是做蟹酱用这个腌,那味儿……”他点到为止。

老刘头盯着那扭动的肥沙蚕,喉头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叶辰那句“风尾滩退大潮”和“肥沙蚕腌蟹酱鲜掉眉毛”说到他心里了。他干咳一声:“年轻人嘴皮子利索。……这样,”他改了口,“粮票两斤半。虾皮……算你一包(约三两)。再多,我老头子喝西北风去了!”

叶辰知道这是底线了。他爽快点头:“行!听您老的!”两斤半粮票到手,一包散发着浓郁海腥气的咸香干虾皮也揣进怀里,比预想的多半斤粮票。那些杂螺小蛤果然如他所料,是添头。

水生跟着叶辰走出集市,手里攥着叶辰递给他的一斤粮票(叶辰分他八成),脸上满是兴奋的光彩:“一斤粮票啊!够我们家喝两天稠粥了!阿辰,跟你赶海真带劲!”

叶辰拍了拍他肩膀:“明天要是还有好潮水,还去不?”

“去!必须去!”水生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叶辰没首接回家,他拐到村尾那棵大树下。李阿香果然在那,正踮着脚往横扯的绳子上晾晒洗好的几件旧衣服。晚风吹动她额前散落的湿发,显得有些吃力。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她脸上,平时苍白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看上去气色好了些。

“阿香姐。”叶辰叫了一声,递过去刚才换来的那包虾皮,“刚赶海换的虾皮。晒干了,压碎了煮汤下面都行,下饭香。”

李阿香惊得差点没站稳,连忙把手在湿漉漉的围裙上擦了擦才接过去。那小小一包虾皮分量不重,可那股子晒干的海货特有的浓郁咸鲜气息却异常真实。她看着叶辰的脸,因为赶海和讨价还价还带着汗意和尘土,眼睛却亮亮的,不再是死寂。“……你……你太客气了……”她声音有点发涩,攥紧了那包虾皮,手指无意识地着粗糙的油纸包装,心底那点微暖的感激渐渐蒸腾成脸上的红晕,在夕阳下格外清晰,“总是……给我东西……”

“顺手的事。晾衣服呢?绳子快断了。”叶辰指了指挂衣服那根己经磨得很细、快打结的旧草绳。

李阿香脸更红了,忙道:“……旧绳子快不能用了,家里没新的……”

叶辰没说什么,转身走开,不一会儿拿了一捆新买、相对结实些的海带(昨天买的)回来。这玩意儿干燥后纤维坚韧,晾东西比草绳强多了。他利索地把那根快断的草绳解下来,将几根长长的干海带系在一起,麻利地换成了新的晾衣绳。深绿发褐的海带绳子在微风里轻轻晃悠。

看着那结实不少的新“海带绳”,再看看手里这包实实在在散发香气的虾皮,李阿香一时说不出话,只觉得心口被一股温热的、带着咸鲜气的暖流填得满满的,嘴角不自觉微微向上弯起,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谢……谢谢你啊阿辰……”

傍晚的金色阳光里,那笑容柔和宁静,带着劳动后特有的生气。

叶辰看着她脸上真诚的笑容,点了点头,扛着自己的耙子回去了。锅里的饭是自己挣来的,挂衣服的绳子是海带做的,门边邻居的笑脸是因为得了些小实惠而真心的暖意。

吃饱了肚子,能照顾到邻里一点,能换来个安心的笑脸,这才是小日子该有的红火劲儿。

推开自家那扇依旧破旧的门,叶辰没急着做饭。他小心地打开墙角那个他用来记账的瓦罐——里面有攒下来的粮票、零钱,还有他每次“生意”后刻下的记号。

瓦片上的“滩涂小账”己经模糊。但这几天换来的东西实实在在:

口袋里的粮票(加上水生刚给的)将近七斤(主要积蓄)!

米罐里约摸两斤米。

粗盐大半斤。

油小半碗底。

粗粮:红薯干一小捧。

加上海带绳换下剩余的海带(够煮几次汤)、几个鸡蛋、剩下的虾皮、腌萝卜干、老姜……

更重要的,门外那根挂上了邻居家衣服的、绿油油的海带绳,被夕阳照得颜色鲜活,在海风里晃悠。门边那个邻居的笑容,也真切地暖在心里。

他看着瓦罐里那几张簇新的、带着油墨气味的粮票(一张五市斤,一张两市斤),还有几张皱巴巴的零毛票。风尾滩的阳光和海带绳上的笑容,都和锅里的饭一样,都是积攒下来、能触摸到的安稳日子。

他把粮票和重要的零钱小心地藏进床头墙角的砖缝深处,上面用破布盖好。剩下的小票和分到的零碎钱放在瓦罐里应急。

明天,风尾滩的潮水还会准时退去。他相信,只要滩涂还在,海里总有活路。这条路,像那根海带搓的绳子一样,扭一扭,编一编,总能越盘越结实,越走越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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