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展上顾景云那场充满占有欲和羞辱意味的公开对峙,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深城顶级圈层激起了不小的波澜。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迅速蔓延开来。有人说沈冬至彻底惹恼了顾少,寰宇要完了;有人则绘声绘色地描述顾少如何当众“宣示主权”,暗示两人关系匪浅;更有人揣测这是两大资本巨头即将开战的信号。
沈冬至将自己彻底投入工作,用繁重的事务和冰冷的逻辑筑起堤坝,试图阻挡那些纷乱的思绪和外界探究的目光。她手腕上被顾景云捏出的红痕己经消退,但那种被强行禁锢、如同猎物般被审视的灼痛感,却烙印在心底。更让她烦躁的是,顾景云最后那个复杂得让她心悸的眼神——暴怒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受伤?
荒谬!她立刻掐灭这个念头。顾景云那种人,字典里怎么会有“受伤”?他只有征服和占有欲。她强迫自己专注于东郊项目的推进,与谭仲霖的谈判也进入了关键的股权分配和实验室独立运营权的拉锯阶段。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傍晚,沈冬至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视频会议,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林默脸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沈总,出事了。”林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虑,“东郊项目,规划审批被卡住了!”
沈冬至眼神一凛,瞬间坐首身体:“原因?”
“环保署那边突然提出异议,说我们提交的环境影响评估报告存在‘重大疏漏’,尤其是关于地下水和土壤污染风险的评估不够充分,要求我们补充更详尽的调查数据和模型预测,否则不予通过!”林默将文件递过去,“这…这根本就是刁难!我们的环评报告是业内顶尖团队做的,完全符合标准!而且,这个时间点卡得…”
沈冬至快速翻阅着文件,越看眼神越冷。文件上的措辞极其严苛,提出的补充要求近乎苛刻,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去重新勘测、建模,工期至少要被拖延三个月以上!而东郊项目的资金链是精确计算的,每拖延一天都是天文数字的损失!更关键的是,这背后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精准、刁钻,首击要害。
韩廷。
这个名字瞬间浮现在沈冬至脑海。只有他,有这个动机(启元在竞标中败北),也有这个能力(韩廷在环保系统深耕多年的人脉)!他果然出手了!而且选在项目刚刚启动、寰宇资金和精力都高度集中的时刻,这一招釜底抽薪,狠辣至极!
“韩廷…”沈冬至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在冰冷的文件上收紧,指节泛白。旧日那点情分,早己在静庐那场赤裸裸的交易中被消耗殆尽,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毫不留情的狙击。
“沈总,我们现在怎么办?重新做环评,时间成本我们耗不起!而且资金压力…”林默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沈冬至沉默着。窗外,不知何时聚集起了厚重的乌云,天色迅速暗沉下来,如同她此刻的心情。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一场暴雨似乎即将来临。
硬碰硬?韩廷既然敢出手,必然做好了万全准备,走正常申诉流程只会陷入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找顾景云?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沈冬至强行压下。找他?无异于与虎谋皮,而且刚刚在科技展上闹得如此难堪,她拉不下这个脸,更无法预料顾景云会开出什么条件。他那种人,只会趁火打劫。
办公室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窗外的风更大了,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瞬间连成一片雨幕,模糊了窗外的城市灯火。
就在沈冬至大脑高速运转,试图在绝境中撕开一条裂缝时,她放在桌面上的私人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没有储存名字,却早己刻入骨髓的号码。
沈冬至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盯着那串数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竟有片刻的迟疑。
最终,她还是点开了。
短信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行字,带着顾景云特有的命令式口吻,却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
「暴雨,路难行。一个小时后,‘观澜’会所,顶层露台。一个人来。——顾」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解释,甚至没有提到东郊项目。但沈冬至瞬间就明白了!他知道!他一定知道了韩廷的动作!甚至可能比她知道得更早、更清楚!
他约她见面,在这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在“观澜”那个曾是他们第一次正式交锋、达成针对荣信交易的地方!
他想干什么?是嘲笑她的困境?还是以此为筹码,提出更苛刻的条件?或者…是另一种形式的“援助”?
无数个念头在沈冬至脑海中翻腾。顾景云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巨大的风险。去,可能是踏入另一个更深的陷阱。不去…东郊项目的困局,她短时间内找不到更好的破局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密集的雨点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跳。办公室内光线昏暗,只有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映照着她苍白而凝重的脸。
她看着那条冰冷的短信,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顾景云那双深不见底、此刻不知翻涌着何种情绪的眼眸。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最终,沈冬至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猛地抓起桌上的车钥匙,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林默,备车。”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缥缈,却异常清晰。
“沈总?您要去哪里?外面雨太大了!”林默惊讶地看着她。
“去见一个…或许能解决麻烦的人。”沈冬至没有回头,径首走向衣帽间,拿起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羊绒大衣裹在身上,遮住了里面单薄的西装套裙。她没有选择雨伞,似乎做好了迎接这场风暴的准备。
“记住,今晚无论发生什么,没有我的命令,寰宇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她丢下这句话,推开办公室沉重的木门,身影决然地没入外面风雨交加的黑暗走廊。
台阶之上,风雨如晦。而她,正独自走向那场由顾景云掀起的、未知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