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的风沙比兰州更烈，卷着碎石子打在军帐的帆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外面不停地敲打着鼓点。刘锦棠将最后一袋麦种搬进地窖时，羊皮袄的袖口己经磨出了破洞，露出冻得发紫的手腕。他转过身，望着远处戈壁滩上忙碌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毅斋将军，这是左大人刚发来的电报。” 亲兵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电报纸，上面的字迹因为风沙的侵蚀有些模糊。刘锦棠接过电报，凑近油灯仔细辨认，上面写着：“吐鲁番失守，粮草告急，速行屯垦之策，以解燃眉。”
他将电报揉成一团，重重地摔在地上。吐鲁番的失守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如今大军驻守哈密，粮草全靠内地转运，可从兰州到哈密，千里迢迢，沿途多是荒漠戈壁，运粮的队伍常常要面对风沙、严寒的侵袭，能顺利抵达的粮草寥寥无几。
“将军，咱们真要在这里屯田？” 旁边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兵问道，他叫王二牛，是刚从甘肃老家招来的新兵，脸上还带着未脱的青涩。
刘锦棠拍了拍王二牛的肩膀，目光投向远处连绵的雪山：“不屯田，咱们就得饿着肚子打仗。你想让阿古柏的人把咱们赶出哈密吗？” 王二牛用力地摇了摇头，握紧了手里的锄头。
第二天一早，刘锦棠就带着士兵们来到了哈密城外的荒原。这里土地贫瘠，到处都是乱石和沙砾，连野草都长得稀疏。他拿起锄头，率先挖了起来，一下、两下……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顺着脸颊滴落在干涸的土地上，瞬间就被吸干了。
士兵们见状，也纷纷拿起工具开始劳作。可这土地实在太坚硬了，一锄头下去，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坑。王二牛使出浑身力气，锄头却被一块坚硬的石头弹了回来，砸在他的脚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都停一下！” 刘锦棠喊道，“这样蛮干不行，得想个办法。” 他环顾西周，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干涸的河床，眼睛一亮，“咱们先把水渠挖通，引雪水过来浇灌土地。”
说干就干，士兵们分成几队，有的去寻找水源，有的则开始挖渠。挖渠的过程异常艰难，地下的石头太多，锄头挖下去，常常会火星西溅。有几个士兵的手被磨出了血泡，他们只是简单地用布条包扎一下，又继续埋头苦干。
就在这时，一群当地的维吾尔族百姓拿着棍棒冲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老者，他操着生硬的汉语喊道：“这是我们的土地，你们不能在这里乱挖！”
刘锦棠连忙上前，解释道：“老人家，我们是清军，是来收复新疆的。在这里屯田，也是为了能有足够的粮食，不让阿古柏的人得逞。等我们把土地种好，也会分给你们一部分粮食。”
老者显然不相信他的话，挥了挥手里的棍棒：“我们才不信你们的鬼话！以前也有军队来过，抢了我们的粮食，烧了我们的房子，你们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越来越紧张。王二牛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锄头，手心全是汗。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原来是哈密当地的乡绅伯克来了。伯克是个胖胖的中年人，穿着华丽的长袍，看到眼前的情景，连忙上前打圆场。
“哎呀，这是怎么了？都是自己人，有话好好说。” 伯克笑着对老者说，“左大人的威名你还不知道吗？他可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这次来屯田，也是为了咱们哈密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
老者半信半疑地看着刘锦棠，伯克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才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棍棒。刘锦棠松了一口气，连忙邀请伯克和老者去军帐里详谈。
在军帐里，刘锦棠详细地说明了屯田的计划，包括如何疏浚水渠、如何分配粮食等。伯克听后，连连点头：“左大人的计策真是高明！我愿意带领乡亲们支持你们，只要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我们什么都愿意干。”
有了伯克的支持，屯田的工作顺利了许多。当地的百姓也渐渐放下了戒备，纷纷加入到屯田的队伍中来。他们熟悉这里的土地和水源，给士兵们提供了很多有用的建议。
可困难并没有就此消失。哈密的天气变幻莫测，前几天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就刮起了沙尘暴。漫天的黄沙遮住了太阳，天地间一片昏暗，正在地里劳作的人们不得不躲进帐篷。等风沙过后，刚种下的麦种被吹得无影无踪，挖好的水渠也被沙石填满了。
“将军，这可怎么办啊？” 王二牛看着眼前的景象，急得快要哭了。
刘锦棠望着被毁坏的田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他召集士兵和百姓，大声说道：“风沙能毁掉我们的田地，但毁不掉我们的决心！我们重新再来，一定能把这里变成良田！”
大家受到鼓舞，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加固了水渠的堤坝，在田地周围种上了防风林。虽然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但看着地里冒出的嫩绿麦芽，大家的心里都充满了希望。
这天，刘锦棠正在查看麦苗的生长情况，亲兵匆匆跑来：“将军，左大人派来的人到了，还带来了兰州制造局新造的农具。”
刘锦棠连忙迎了出去，只见几个士兵推着几辆崭新的水车和犁耙走了过来。这些农具都是用精铁打造的，比他们现在用的要先进得多。他抚摸着水车的叶片，心里对左宗棠充满了感激。
“有了这些家伙，咱们的屯田就更有把握了。” 刘锦棠对身边的人说。他立刻组织士兵和百姓学习使用新农具，大家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有了新农具的助力，屯田的效率大大提高，一片片绿油油的麦田在荒原上铺开，像一块巨大的绿毯。
几个月后，当第一批麦子成熟的时候，哈密城里一片欢腾。刘锦棠和伯克一起，给当地的百姓分发粮食。看着百姓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刘锦棠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他站在田埂上，望着远处正在收割的士兵和百姓，心里默默地想：左大人，您交代的任务我完成了。有了这些粮食，我们一定能守住哈密，总有一天，会把阿古柏的人赶出新疆，让这里的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
风沙依旧在吹，但此时在刘锦棠的耳中，这风声仿佛变成了胜利的号角，在辽阔的哈密大地上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