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安的凝视

贞观二年，暮春，长安西市。

天光下的琉璃器，正折射出七彩流光，将一旁品鉴的赵国公府管事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鬼斧神工，当真是鬼斧神工啊！”管事由衷地赞叹着，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琉璃碗，“通体澄澈，毫无瑕疵。李老板，此等宝物，怕是连宫中内造都烧不出来。”

李义站在一旁，身着寻常的蜀锦长袍，脸上挂着温和而自信的微笑：“王管事谬赞了。不过是些糊口的小手艺，当不得‘宝物’二字。”

他虽口中谦逊，但眼神中的自得却掩不住。一年前，当他带着十几个兄弟和一屋子“破烂”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时，一无所有。而现在，凭着这手远超时代的玻璃烧制技术，他己经是长安城中炙手可热的富商，是权贵们口中的“琉璃大王”。

王管事将琉璃碗视若珍宝地交还给侍从，话锋一转：“说起来，李老板，今年这蝗灾似乎比往年要凶上不少，城外有些田地都快被啃光了。您这工坊还能按时开工，真是不易。”

“天灾罢了，总会过去的。”李义的笑容不变，“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与民争利。我这点营生，不费粮食，也算是为朝廷分忧了。”

送走王管事，李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信步走出工坊，在西市繁华的街道上巡视着自家的店铺。他喜欢这种感觉，将一个陌生的时代踩在脚下，用超越千年的知识，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秩序和王国。

就在此时，一股莫名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升起。

那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不带杀意，却如影随形，像鹰隼在云层之上，冷静地锁定着地面的猎物。

李义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扫向人群。

在街角的一个香料铺前，他看到了那道目光的来源。一个身着普通青色长衫的“胡商”，身形高大，五官轮廓比寻常汉人要深邃几分。那人似乎没料到李义会突然回头，与他对视了一瞬，眼神平静无波，既无好奇，也无惊讶。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评估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下一秒，那人便收回目光，转身汇入熙攘的人潮，消失不见。

李义站在原地，眉头紧锁。首觉告诉他，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第二天，长乐坊的一间茶楼里，李义正在应酬几位官员。酒过三巡，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一瞥，心头猛地一沉。

又是那个人。

就在茶楼的角落，一张最不起眼的桌子旁，那个青衫胡商正安静地喝着茶，仿佛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茶客。但他坐的位置，却能将整个茶楼的格局，包括李义所在的这个包厢，尽收眼底。

李义感到一种如芒在背的寒意。这个人，绝不是偶然出现。

他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应酬，回到自己的马车里后，脸色己经阴沉如水。

“老狼，”他对着驾车的护卫沉声说道，“去查查那个穿青衫的胡商，我要知道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