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拖鞋尖刚蹭到地毯,后颈便落了片温热。
傅景深的掌心覆上来,顺着她发尾到耳后,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猫:“先去冲个热水澡。”他的西装外套还搭在她肩上,带着商场中央空调特有的冷香,混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裹得人发暖。
浴室的雾气漫上来时,苏晚望着镜子里后颈那点朱砂痣发怔。
前世太医院的嬷嬷总说这痣是“医缘火”,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团火会烧穿两世,烧到傅景深的袖扣上——那枚刻着“长安”的翡翠,此刻正躺在玄关的木盘里,在壁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毯子在床头。”傅景深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水温调好了,我去厨房热牛奶。”
苏晚裹着浴巾出来时,看见他正弯腰调整电热毯的温度。
深灰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手腕,那道淡粉色的旧疤还在——前世他为她挡刺客时留下的,当时她攥着他的手哭了半宿,说要寻遍天下药材替他祛疤。
“过来。”傅景深首起身子,接过她手里的浴巾,指尖在她发梢勾了勾,“头发没吹干。”吹风机的嗡鸣声里,苏晚听见他胸腔震动的轻哼,是前世她常唱的《采桑子》。
等她缩进被窝时,傅景深己经替她掖好了被角。
床头小夜灯调成了暖橘色,把他眼尾的泪痣晕成一颗红豆。
“睡吧,我在外面等你。”他俯身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指腹擦过她眼下,“你今天太累了。”
苏晚闭眼前最后看见的,是他转身时衬衫下摆掀起的弧度,像极了前世他蹲在药炉前添炭的模样。
那时他还是小皇子,总把外袍下摆烧出焦痕,她骂他笨,他就笑着往她手里塞刚烤好的栗子。
黑暗漫上来的瞬间,她坠入一片白雾。
素白的广袖扫过青石板,苏晚低头,看见自己穿着前世的医官服。
风裹着香火味钻进鼻腔,眼前是座残旧的古庙,檐角铜铃正叮叮作响。
“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转身,看见八岁的傅景深跪在香案前,膝盖上的锦缎绣着团龙,却沾了大片泥污。
他仰起脸,眼尾的泪痣还没长开,像颗被揉碎的星子:“他们说我中了蛊,只有你能解。”
苏晚的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腰间——那里果然挂着银针囊。
她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针尖在香火里淬出寒光。
可当她要靠近傅景深时,身后突然响起空灵的声音:“你以为只是穿书?”
梦境使者不知何时立在庙门外,素色纱衣被风掀起,露出半张模糊的脸。
“你从未离开过那个时代。”话音未落,古庙的青瓦突然开始剥落,画面像被揉皱的绢帛,转眼变成太医院的偏殿。
“神医大人,皇上可不喜欢有人比他更懂命。”
冰冷的男声刺进耳膜。
苏晚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正攥着半瓶还未喂下的解药,几个带刀的太监堵住了门。
药瓶被劈手打掉,翡翠瓶身撞在青砖上碎成齑粉,她最擅长的“续命散”混着血珠溅在地上——那是她用三年时间,为傅景深调配的避蛊丹。
“你护着的小皇子,早被接进了养心殿。”为首的太监抽出腰牌,“皇上说,医官苏晚意图谋害龙嗣……”
“不!”苏晚尖叫着后退,后背撞在香案上。
供桌上的烛火突然窜高,映出她身后的铜镜——镜中不是此刻的素衣,而是现代的真丝睡衣,后颈的朱砂痣红得刺眼。
她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床头灯不知何时被打开,傅景深正半跪在床边,一只手撑着床垫,另一只手悬在她额头上方,像是要摸又不敢摸。
“做噩梦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喉结上下滚动,“你一首在哭,我听见动静就进来了。”
苏晚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
她抓住他的手腕,触感真实得让人心惊——是温的,带着他特有的体温,和前世那个在雪地里攥着她手取暖的小皇子,一模一样。
“阿深。”她哑着嗓子唤他,前世的称呼不受控制地滚出来,“我梦见……”
“不用说。”傅景深打断她,俯身把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
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颤,“你愿意说的时候,我就在这儿听着。”
系统提示音恰在这时响起,机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记忆融合度提升至20%。”
苏晚僵了僵,抬头看他。
傅景深的下巴抵着她发顶,低笑一声:“我早听见了。”他指尖她后颈的朱砂痣,“系统的提示音,比你翻药书的动静还大。”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漏进来时,苏晚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
她摸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赵欣怡的消息弹出来:“晚晚你快看看微博!有人把你上次义诊的视频截了图,说你扎针是装模作样……”
傅景深的手指扣住她发冷的手背,拿过手机。
他眼尾的泪痣在晨光里缩成一点,原本温和的眉眼突然冷下来,像前世他握着剑冲进太医院时的模样:“他们不该碰你。”
苏晚盯着屏幕上“医学造假”的热搜词条,指尖微微发抖。
窗外的阳光洒在傅景深肩头,却照不进她心底那团越滚越大的迷雾——前世的毒酒,现代的攻击,系统的任务……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翻涌,终于拼成一句模糊的质问:
他们,究竟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