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深的指节刚触到铜环,苏晚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
门轴转动时扬起细小的尘粒,在斜照的日光里跳着金粉似的舞,混着一缕极淡的药香漫出来——是艾草混着当归的味道,像极了前世她在太医院值夜时,炭炉上砂罐里咕嘟着的补药。
她的脚步顿在门槛前。
“怎么?”傅景深侧过身,指尖还搭在门上,目光落在她发顶,“怕里面有蜘蛛?”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像极了前世她替他拔箭时,他攥紧她手腕的那双手。
苏晚没说话。
她望着门内青石板上斑驳的光影,忽然有滚烫的画面在眼前炸开——八岁的自己蹲在破庙角落,小皇子浑身是血地撞进来,箭头卡在肩胛骨里,雪地上拖出半里长的血痕。
她烧红银针时,他咬着牙说“苏姐姐别抖,我不疼”,而她鼻尖萦绕的,正是这样带着苦香的药气。
“苏晚?”傅景深的手落在她后腰,轻轻推了推。
这一推像按下记忆的开关。
她跨进门的瞬间,视线与正厅中央的酸枝木药柜撞个正着。
七十二个抽屉上的朱砂标签还泛着旧色,“防风”“白术”“熟地黄”,每一笔都和她前世在太医院亲手写的分毫不差。
木桌边缘有道半指长的裂痕,那是她十西岁时摔碎药罐后,小皇子蹲在地上用竹片慢慢补的——当时他说“等我当了皇帝,给苏姐姐打纯金的药柜”,她笑他孩子气,却偷偷把竹片裂痕留到了现在。
“系统提示:记忆碎片激活进度40%。”
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响时,苏晚的指尖正抚过药柜上“当归”的标签。
她突然明白,为何初见傅景深时会心跳漏拍,为何他靠近时她总想起火盆的温度——那些不是系统任务催生的错觉,是刻在魂魄里的旧年。
“你还记得这里吗?”傅景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轻颤。
他站在两步外,西装裤脚沾了点青苔,像极了前世她中毒那晚,他翻遍御药房后,跪在她床前时膝盖上的泥。
苏晚缓缓点头。
记忆如潮水漫过——破庙的雪,太医院的月,火场里他抱着她往外冲时,后背被火舌舔过的焦味。
原来不是她总梦见这些,是她从未真正忘记。
“谢谢你回来。”
他的怀抱落下来时,苏晚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这味道她前世总嫌冷,此刻却觉得比任何暖炉都烫。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在她颈窝:“我知道你还在害怕,怕重蹈覆辙,怕我像前世那样……”他顿了顿,喉结擦过她耳垂,“但这次,我会保护你。”
眼眶突然发酸。
苏晚这才惊觉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环上了他腰。
她没推开,甚至往他怀里又贴了贴——前世她是神医,是他的救赎,可谁来救赎总在深夜攥着她药方掉眼泪的小皇子?
此刻她终于懂了系统任务里“修复白月光形象”的真正含义:不是扮演谁的替身,是让他们共同补上前世未说出口的“我也需要你”。
“阿深。”她唤他的乳名,前世只有她能这么叫。
傅景深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回来了。”
夕阳不知何时爬上了屋檐。
常春藤的影子在他们身上织出深绿的网,像极了前世太医院后园那架老葡萄。
苏晚望着他眼尾的泪痣被镀上金边,忽然想起他八岁时说的话:“等我们都老了,要找个有老槐树的院子,晒药草,逗孙儿。”原来他早把承诺刻进了现实——这老宅的后院长着三棵老槐,此刻正有细碎的槐花飘进门槛。
“该回家了。”傅景深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在她后颈的朱砂痣上多停了片刻。
他的西装外套不知何时披在了她肩上,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归途的宾利里,苏晚靠在真皮座椅上打盹。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温热的掌心覆上她手背——是傅景深,他开着车,却固执地用拇指她指节,像在确认什么。
“今晚想吃什么?”他侧头看她,眼尾的泪痣在暮色里忽闪,“我让厨房炖你最爱的莲藕排骨汤。”
苏晚闭着眼笑。
她没看见,傅景深另一只手悄悄摸出手机,快速按了串号码。
屏幕蓝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短信内容是:“老宅记忆激活成功,启动‘永远’计划。”
等她再睁眼时,车己停在公寓楼下。
傅景深绕到副驾替她开车门,夜风掀起他西装下摆,露出里面深灰衬衫的袖口——那里别着枚翡翠袖扣,是前世她送他的生辰礼,刻着“长安”二字。
“小心台阶。”他虚扶着她的腰,声音里浸着蜜,“今晚我陪你。”
苏晚没拒绝。
她望着公寓楼道里暖黄的灯光,忽然想起老宅正厅的烛台——傅景深说那是按她前世用的款式复刻的,烛芯是他亲手搓的。
此刻她忽然期待起夜晚:期待傅景深替她盖毯子时,指尖扫过她发梢的温度;期待他在她翻药书时,悄悄往她手边塞块桂花糕;更期待,这次他们能一起把未说完的“永远”,写成真正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