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不知道从哪听了句“凡人之躯，亦可成壁垒”还有“守夜如修行，存正念则邪不侵”
完了这几天就开始了站岗。
林方元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太强。
他身为孩子爹，想为自己做些什么，可因为实力差距只能帮着守夜。
18、9的小伙子自尊心强，让他什么也不做，不可能！也就只能由着他了。
前几日下暴雨，雨点子砸在瓦上跟敲鼓似的，他愣是披着件破蓑衣在廊下站到后半夜，第二天打喷嚏打得跟放炮似的，鼻涕虫都快挂到胸口了还嘴硬说“不冷”。
手指无意识抠着被角的补丁，粗布被面磨得掌心发疼。
忽然想起方才踢他那脚时，瞥见他棉袄袖口磨得发亮的滚边——线脚都快开了，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棉絮。
后半夜的风跟小刀子似的，就这么件薄棉袄哪儿扛得住？
正琢磨着要不要把柜里那条旧毯子扔出去，外头突然传来压抑的哈欠声，“阿嚏——”尾音还没打完就被硬生生憋回去，接着是“哐当”一声轻响，桃木剑滑落在地，剑穗子扫着石板发出“沙沙”声。
她猛地坐起身，膝盖撞在床沿上疼得倒抽凉气。
却听见门外那小子迷迷糊糊地嘟囔：“守着……就安全……”声音含混得像泡在水里，带着浓浓的睡意，却还把“安全”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楚。
林方元叹了口气，重新躺下时把被子拉过头顶，却挡不住窗外透进来的月光。
月光把窗棂的影子投在帐顶上，像幅淡青色的剪纸。
她盯着那影子发呆，想起以前走夜路，怀里抱着诛邪唐刀，睡在乱葬岗里都不带怕的！
可从没谁会为了让她睡个安稳觉，傻呵呵在门外冻着。
这古元镇的日子啊，就跟手里这把诛邪唐刀似的，刀身看着冷飕飕的，可握久了，刀柄上全是自己掌心的温度，现在又添了小东傻乐呵的暖乎气。
她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鼻尖蹭到几星硬邦邦的东西——是彤彤白天偷吃桂花糕时蹭上的碎屑，混着桂花香和奶腥味，甜丝丝的。
忽然间耳根子就发起烫来。
想起刚才没忍住笑出的那声“嗤”，在静夜里脆生生的。
也不知门外那小子听没听见，会不会发现她其实……心里头挺待见他这傻样儿。
外头又传来小东调整坐姿的声音，伴随着桃木剑被重新抱起的轻响，她把眼睛闭得更紧了，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藏在被子里的手指，悄悄勾了勾。
后半夜的风跟小刀子似的刮过廊下，小东抱着桃木剑，下巴一点点的。
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随着脑袋耷拉的幅度晃来晃去，活像个断线的木偶。
今晨跟着林方元练刀，又陪彤彤玩了一天，这会儿实在熬不住，眼皮子像粘了胶水，“啪嗒”一声合上了。
屋里的林方元一首没睡着。
听见外头渐次均匀的呼吸声，悄悄拨开窗纸一角——小东歪在椅子上，嘴巴微张着，桃木剑平摊在大腿上，剑穗子搭在小腿。
她皱了皱眉，这小子眼下的青黑能夹死蚊子，偏偏还犟得像头驴。
推开房门时，冷风卷着几片槐树叶溜进屋，她紧了紧身上的睡衣，走到廊下。
小东睡得正沉，眉头却蹙着，像是在梦里还跟邪祟较劲。
林方元蹲下身，借着月光看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心里头那点火气突然就泄了——这傻小子，守夜守得跟拼命似的。
她深吸一口气，双臂往小东膝弯和后颈下一抄。
小东被轻轻的抱起。
粗布棉袄蹭着她的手腕，能摸到里头洗得发硬的棉絮。
刚把人打横抱起，小东就迷迷糊糊哼唧了声，脑袋下意识往她肩窝蹭了蹭，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颈侧，烫得她耳根子“腾”地一下热起来。
“重死了。”她低声骂了句，脚步却稳当得很，抱着人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屋里点着盏昏黄的油灯，彤彤在里侧睡得西仰八叉，小脸蛋红扑扑的。
林方元把小东往外侧的床板上放，放的时候特意垫了垫他的后脑勺，免得磕着。
她退到桌边坐下，本想守着等他醒，可后半夜的困意潮水般涌上来，眼皮子沉得抬不起。
扭头看看床上，小东睡得像头小猪，眉头也舒展开了，嘴角还挂着点傻笑。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抵不过困意，挪到床沿坐下，刚想靠在床头眯会儿，身子一歪，竟栽倒在小东身边的空处。
被子只够盖一个人，她把被角往小东那边拽了拽，自己半边肩膀露在外面。
夜里的寒气顺着领口往里钻，她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指尖不小心碰到小东的手背。
林方元心里“咯噔”一下，刚把手收回去，小东的头就贴上了她的后背。
她僵在原地，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咚咚”的心跳声，跟战鼓似的敲在她手心上。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柔和起来，透过窗棂洒在床铺上，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林方元盯着帐顶发愣，闻着小东身上淡淡的汗味和草药味，忽然觉得这古元镇的夜，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小东睡觉总是喜欢靠着东西，之前跟师兄弟一起就爱贴着墙睡，现在没东西靠了，就一首往林方元肩膀蹭。
实在是嫌弃小东太粘人，她慢慢起身，坐在床铺上倚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又被贴上的肚子，还有和彤彤组成的一大一小呼噜声，让林方元又好气又好笑。
低声念叨：“还真是家传的坏毛病。”
她闭上眼睛，嘴角在黑暗中悄悄扬了扬，很快就坠入了难得安稳的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