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囚室,门在身后无声关闭、落锁,那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王野心头荡开绝望的涟漪,也隔绝了林薇最后那麻木而冰冷的背影。
死寂。
冰冷的墙壁,惨白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的混合气味,冰冷刺骨,吸进肺里都带着铁锈般的滞涩感。王野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同被抽去所有筋骨,缓缓滑坐在地。
“嘎吱…嗡…”
改造过的躯体在动作间发出细微却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能量回路过载般的低鸣,每一次骨骼的移动,每一次肌肉的收缩,都伴随着神经末梢传来的、深入骨髓的钝痛。这具身体,不再是他的躯壳,更像是一件被强行修复、塞满了冰冷零件并粗暴驱动的破烂机器。
比身体更痛苦的,是精神。
意识沉入识海,瞬间被汹涌的混乱与剧痛淹没!两条无形的毒蛇在疯狂撕咬、冲撞!一条冰冷、死寂,带着吞噬万物的虚无意志(归墟污染);另一条混乱、狂暴,充斥着空间撕裂的尖啸与不甘的怒吼(钓痕残余)。它们在王野濒临崩溃的精神屏障内肆虐,每一次冲撞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无数破碎的末日幻象——星辰寂灭的烈焰、文明崩塌的尘埃、扭曲怪物在时空裂缝中的哀嚎——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烙着他的意识。
【躯体修复度:71.3%。精神污染度:45.8%(归墟活性:低(潜伏) / 钓痕残余活性:低(潜伏))。】
【垂钓系统:深度休眠(强制)。唤醒条件:躯体修复度≥85%,精神污染度≤30%。】
【寿元:70年。】
冰冷的系统提示悬浮在混乱的识海边缘,字字如刀,如同冰冷的判决书,清晰地宣告着绝境。
三天。
71.3% 到 85%?灰岩商会的改造粗暴而低劣,只维持着这具残躯不散架,根本谈不上高效修复。那冰冷的金属支架和嵌入的神经回路,更像是一种枷锁和监视。
45.8% 到 30%?更是痴人说梦!那两种污染如同附骨之疽,在灰岩提供的所谓“安抚”药剂刺激下,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如同被惊醒的毒蛇,蛰伏中透着更加危险的活性!磐石之厅中,那个兜帽人幽绿目光扫过时,王野精神层面的污染烙印曾产生过一丝微弱的悸动,那绝非善意,而是如同毒蛇感应到同类的阴冷窥伺!清除?恐怕是更彻底的污染或控制!
唤醒垂钓系统,是理论上唯一的生路。但这条路,几乎被冰冷的现实彻底焊死!
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从西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彻底包裹、窒息、拖入永恒的黑暗。岩魁那岩石般面孔上最后的冰冷威胁(“只给一次机会”),赵队长如同监视猎物般的目光,林薇转身前那麻木绝望如同死灰的眼神,还有那兜帽下两点幽绿光芒带来的、如同被剧毒蝮蛇锁定的阴冷感…这一切的一切,都化作沉重无比的磨盘,反复碾压着他残存无几的意志,要将那点名为“希望”的微光彻底碾碎。
难道…真的只能像砧板上的鱼肉,等待三天后被投入那名为“异常点A”的绞肉机?在灰岩的监视下,用这具破烂身体和混乱的精神,去“稳定”那几乎杀死过他的恐怖存在?然后,要么被彻底吞噬,要么变成污染怪物,最终被榨干所有价值后像垃圾一样丢弃?林薇,林家…也将随之彻底湮灭在这冰冷的金属囚笼和尘埃城的废墟里?
不!
绝不!
这个念头如同滚烫的岩浆,在绝望的冰层下猛地爆发!王野布满血丝的眼睛倏然睁开!瞳孔深处,那近乎死寂的灰烬中,一点近乎疯狂的火焰被彻底点燃,熊熊燃烧起来!那不是希望的光,而是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的野兽,亮出的最后獠牙——那是赌徒押上一切、孤注一掷的疯狂!
坐以待毙?绝不!
成为工具?休想!
灰岩想要他脑子里的东西?想要他“钓”的能力?那就给他们一个“惊喜”!一个足以将整个矿坑,甚至灰岩商会都拖入深渊的“惊喜”!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冰冷的金属墙壁,死死锁定了矿坑深处那片被称为“异常点A”的扭曲区域。那因他垂钓反噬而生的“钓痕”,那条连接着混乱时空的、不稳定的裂隙…
“裂隙…” 王野在剧痛和混乱中,用尽意志力,死死抓住这个在磐石之厅绝望中一闪而过的危险念头。
墨菲斯博士的“刺激”是灾难,但并非全无“收获”。在精神污染被强行激活、濒临失控的那一瞬间,在反向冲击的混乱洪流中,他极其短暂地、模糊地“触摸”到了那“钓痕残余”烙印更深层的本质——它不仅仅是一道伤痕或一个污染源,更像是一条…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的…时空“裂隙”!一条可能通往未知之地,也可能释放出更大恐怖的…“通道”!
利用它!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鬼火,带着致命的诱惑和毁灭的气息,在王野混乱的识海中疯狂滋长。
是的,利用它!既然无法在三天内满足唤醒垂钓系统的条件,无法依靠系统本身的力量…那就反过来,利用这因系统而生的污染裂隙本身!
灰岩不是要他“稳定”异常点A吗?好!他就去“稳定”!用他的命,用他精神中同源的污染烙印,去“沟通”、去“安抚”、甚至去…“引爆”那条裂隙!要么,找到一线挣脱囚笼、甚至反噬灰岩的生机;要么,就拉着所有觊觎者、所有压迫者,一起坠入那混乱的时空深渊,同归于尽!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豪赌。筹码是他仅剩的70年寿元,和他这条被改造、被污染的残命。赌桌,就是矿坑深处那条名为“异常点A”的污染裂隙。
王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嘴角缓缓咧开一个无声的、带着血腥味和疯狂意味的弧度。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精神污染度:45.8%(归墟活性:低(潜伏) / 钓痕残余活性:低(潜伏))。】
污染依旧在潜伏,但活性本身就是变量。这变化,不再是单纯的灾难,而成了他手中唯一一枚,可能炸死敌人也可能炸死自己的…炸弹。
冰冷的囚室里,只有王野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和他眼中那疯狂燃烧的火焰,在惨白灯光下无声地跳动。三天倒计时,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