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写五》
雨丝斜斜地织着,把玻璃窗蒙上一层朦胧的水汽。林深用指腹擦出一小块透明,望着楼下被雨水打湿的梧桐叶,脉络在湿漉漉的绿意里愈发清晰。桌角的马克杯还留着余温,咖啡渍在杯底洇成模糊的地图,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所以你打算一首瞒着?”苏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电流特有的沙沙声。她刚结束连续十二小时的手术,嗓音里裹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却依旧锐利如手术刀,“上周在医院碰到你母亲,她还在问我,你是不是交了新女友。”
林深指尖在窗沿划出一道水痕,轻笑一声:“总不能告诉她,我在跟一个只存在于旧照片里的人谈恋爱。”
相框就摆在书桌中央,是他从老宅阁楼翻出来的遗物。照片里的女孩扎着高马尾,白衬衫的领口被风掀起一角,身后是九十年代末的街景,褪色的广告牌上还印着“BP机维修”的字样。他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是三个月前,积灰的铁盒里除了照片,还有一本泛黄的日记,字迹娟秀却带着倔强的力道。
“周明漪”,日记扉页写着这个名字。她记录着少女的心事:数学考砸了躲在操场角落哭,偷偷给隔壁班男生写情书又不敢送,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磁带被妈妈没收……林深像读一本连载小说,每天睡前翻几页,渐渐在那些细碎的文字里,拼凑出一个鲜活的身影。
“说起来,”苏芮忽然想起什么,“我外婆家好像有本旧相册,里面有你们大院的合影,说不定能找到她。”
周末的阳光穿透云层时,林深己经站在苏芮外婆家的老楼下。红砖墙上爬满爬山虎,斑驳的墙皮里藏着岁月的密码。外婆颤巍巍地捧出一个牛皮相册,塑料封面己经开裂,翻开时发出细碎的响声。
翻到第三十七页,林深的呼吸顿住了。
泛黄的合影里,十几个孩子挤在槐树下,后排的高马尾女孩正回头说笑,侧脸的弧度和照片里一模一样。她的校服袖口别着“值日生”的红袖章,正是日记里写过的、因为弄丢袖章哭了整整一节自习课的那天。
“这是明漪啊,”外婆眯起眼睛回忆,“那丫头野得很,爬树掏鸟窝比 boys 还厉害。后来听说随父母去了南方,再没见过喽。”
林深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的身影,忽然注意到她胸前别着的校徽——和他现在任教的中学,竟是同一所。
回到学校的档案室,他在落满灰尘的学籍册里翻找。终于在1998届的名录里,看到了“周明漪”三个字,旁边贴着一张一寸证件照,女孩抿着嘴,眼神里带着不服输的劲儿。登记信息里的家庭住址,就在离他现在住的小区三条街外的老巷子里。
雨又开始下了,林深撑着伞走进那条青石板路的老巷。墙根的青苔吸饱了雨水,散发出潮湿的气息。按照地址找到那栋老楼,防盗门己经换了新的,门牌号却还是锈迹斑斑的“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