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城巡演后台的走廊像被装进了密封罐。冷白色的白炽灯刺得人视网膜发痛，消毒水味混着橡胶手套的涩、汗液蒸发的咸，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我抱着冰袋站在拐角，指腹被冰袋外层的冷凝水浸得发皱，远处设备的嗡鸣里，突然掺进缕压抑的闷哼。
脚步不自觉顿住。透过更衣室虚掩的门缝，JayJay的身影晃成破碎的剪影——他背对着我，黑发被汗水黏成绺，一缕搭在颈侧，像条发亮的黑蛇。他正对着镜子掀起衬衫，动作迟缓得像被扯着线的木偶，露出的后腰上，淤青像狰狞的藤蔓，从腰侧爬向肩胛，青紫色的斑块下，还泛着新旧交叠的红痕。
他咬着牙伸手揉按淤青，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下唇被齿尖沁出细密的血珠。额前的汗顺着鼻尖砸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哒”声，和他压抑的闷哼织成张网，把我困在门外，心脏像被钝器反复捶打。
“你在做什么？”推开门的瞬间，眼泪己经夺眶而出。冰袋差点从怀里滑落，我手忙脚乱地攥紧，却见他猛地转身，衬衫下摆还未来得及放下，眼底的惊惶像被戳破的泡沫，碎了满地。
“没、没什么……”他慌得去拽衬衫，手腕却被我死死扣住。冰袋贴上他腰侧的瞬间，他浑身发颤，像被电流击中，喉间溢出的闷哼从鼻腔蹦出，带着破碎的质感。西柚香混着汗味里的咸，突然拧进股痛意的涩，像甜美的糖里掺了沙。
“还说没事！”我红着眼眶瞪他，指尖触到那块淤青时，触感像块冰冷的铁，周围皮肤却烫得灼人——这是他为新舞步反复摔打、跪在地板上练衔接的代价，是舞台光芒背后的血肉模糊。
JayJay却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伸手揉乱我头发：“想给你惊喜呀……新舞步，转体后接跪滑的那个，你一定会喜欢的。”他说着偏头咳嗽，喉结滚动时，颈侧的青筋都在发抖，可望着我的眼神，比镁光灯更亮。
我别过脸擦眼泪，指腹被泪水浸得发皱。他却突然捧住我脸，掌心带着冰袋的余凉，指节却烫得惊人。他的唇瓣贴上我的瞬间，西柚香裹着汗味猛地涌进鼻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怕惊碎眼前的梦。
“别哭，我不疼。”他的声音闷在唇齿间，呼吸拂过我脸颊时，我才发现他在发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疼。
“骗人！”我推他肩膀，却被他扣进怀里。他的下巴抵着我发顶，呼吸粗重得像破风箱，衬衫半敞的领口蹭得我额头发痒：“真的不疼，因为……”他顿了顿，喉结疯狂滚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因为你在我身边。”
更衣室的镜子映出我们交叠的影子。他的衬衫滑到小臂，后背的淤青像道疤，在冷光下泛着青紫色的光，刻着他对舞台的偏执，也刻着对我的温柔。我伸手环住他腰，感受到他皮肤下的震颤——肌肉因疼痛不自觉地收缩，西柚香在拥抱中愈发浓郁，混合着彼此的体温，甜得发苦。
“以后别这样了。”我闷在他怀里，声音发颤得像风中的芦苇，“我不要你受伤……哪怕你跳最简单的动作，我也会喜欢。”
他的指尖绞着我发梢，力道重得几乎要把发丝扯断，许久才听见他轻声应：“好。”尾音里的哽咽，像把小锤子，敲得我心脏发疼。
那一刻，后台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清甜。原来有些疼痛，是可以被爱意稀释的；原来所谓偶像，不过是把伤口藏进光芒里，却在爱人面前，愿意袒露所有脆弱。我们在更衣室的冷光里，交换了最赤裸的真心——他给了我触碰伤痕的权利，我给了他不再逞强的勇气。
远处传来工作人员催场的呼喊，JayJay松开我时，后腰的淤青还在往外渗着痛意。他低头系衬衫纽扣，黑发垂下来遮住发红的眼尾，却突然伸手碰了碰我挂在包上的小熊挂件（那是他偷偷塞给我的，和他背包上的同款），耳尖泛红：“等演出结束，带你去吃墨西哥烤肉。”
我望着他强装镇定的侧脸，突然明白：爱情里最动人的，不是舞台上的完美无缺，而是他愿意让我看见，光芒背后的血与汗，还有藏在汗里的、沉甸甸的疼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