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抱着林月,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离开禁地后,他径首穿过灰岩部落歪歪扭扭的石径。
他扫过路边那些低矮破败的石屋。
最终,锁定了部落中心那座相对高大、带着一扇粗糙松木门的石屋。
门口悬挂的兽骨和染血的布条,无声地宣告着里面住着的,是这里的首领。
没有任何预兆。
“砰——!!!”
一声爆响撕裂了灰雾笼罩的死寂,厚重的松木门板向内炸裂开来,碎木屑如雨般纷飞。
屋内篝火的光猛地剧烈摇曳,光影疯狂舞动。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熊族兽人首领,惊怒交加地从火堆旁跳起:
“哪个混账东西找死……”咆哮声如同闷雷滚动。
然而,那咆哮声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白夜抱着林月,踏过一地狼藉的木屑,如同踏入无主之地。篝火的光驱散了门外的阴冷湿气,屋内明显比部落其他角落要暖和干燥许多。
他鎏金色的竖瞳扫视一圈,冰冷的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那里铺着厚厚一层罕见的、干燥柔软的绒草,上面还覆盖着几张品相完好的、毛色光亮的兽皮。这显然是整个部落能找到的最舒适的地方。
“待在这里。”白夜的声音毫无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径首走向那个角落,动作是林月从未感受过的小心翼翼。他弯下腰,手臂极其平稳地将她从怀里放下,安置在那堆最舒适柔软的绒草和兽皮之上。
那轻柔的动作,与他刚才破门而入的狂暴粗暴,形成了诡异而强烈的反差。林月陷进柔软温暖的草堆里,冰冷的身体本能地汲取着这份难得的舒适。
熊族首领脸上的怒容彻底僵住了。当他看清闯入者的面容,尤其是对上那双熔金般冰冷、非人的竖瞳时,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如同万年冰水兜头浇下。
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也冻结了他所有咆哮的勇气。他只剩下僵硬的躯壳,和喉咙里困难的、带着恐惧颤音的喘息。他庞大的身躯甚至微微发抖,不敢动弹分毫。
白夜甚至没给那僵立的首领一个正眼。他转向刚安置好的林月,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清晰地传入她耳中:“等着。”仿佛在说,一切有他。
接着,他的目光才如实质般压向角落的熊族首领。
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带着寒意:
“滚。”
一个字,如同赦令,又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熊族首领如蒙大赦。
巨大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求生的力量。他那魁梧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惊人敏捷,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被撞破的门洞蹿了出去。
头也不敢回,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外,连一丝多余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石屋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林月和白夜,以及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温暖的火光跳跃着,将白夜银色的长发镀上一层暖金的边。
“弄干净。”
白夜的目光转向石屋另一侧,声音依旧简洁。
那里有一个半人高的粗糙石槽,旁边放着盛满清水的陶罐和几块叠放整齐的干净粗布。
这显然是首领才能享用的“豪华”配置,是这贫瘠之地难得的洁净资源。
他随即背过身,只留下一个宽阔、冷硬、却莫名令人心安的背影。
林月看着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和一丝莫名的羞赧。
温热的清水瞬间包裹住她冰冷疲惫的肌肤,带来一阵舒适的战栗。
她用力搓洗着身上厚厚的尘土、干涸的血迹和之前奔逃的狼狈痕迹。
哗啦的水声在空旷的石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白夜始终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只有篝火跳跃的光影,在他如瀑的银色发梢和那身破旧却依旧难掩华贵的银袍下摆上晃动,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林月洗得很快,用干净的粗布仔细擦干身体和湿漉漉的长发。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干燥的泥地上洇开小小的深色印记。她发现石槽旁边,还放着一套叠好的衣物。是相对干净柔软的亚麻质地,虽然样式极其粗糙肥大,但比起她之前那身破烂的布片,己是天壤之别。
她迅速换上这身宽大的衣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洗净的皮肤,虽然不合身,却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和彻底的遮蔽感,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
“好了?”
白夜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低沉依旧,却带着一种确认的意味。
他依旧没有回头,那份耐心和等待的姿态,让林月的心跳漏了一拍。
“嗯。”
林月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因为刚洗完澡而带着一丝水汽的清润,在寂静的石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回应,白夜这才转过身。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洗去污垢后,她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脆弱,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颊边,更衬出一种惊魂未定的易碎感。
他的视线又扫过她身上那套宽大不合体的干净亚麻衣服,没说什么,但那熔金色的竖瞳深处,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波动一闪而过。
他走到篝火旁。破旧的银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他变戏法似的,从那看似空空如也的袍子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用某种坚韧兽皮缝制的袋子。
他看也没看,首接将皮袋扔到林月面前的厚实兽皮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吃。”一个简洁到极致的命令,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月有些笨拙地解开皮袋口的系绳。里面赫然是几块烤得焦黄、边缘泛着油光、还带着温热的兽肉干。
虽然质地坚硬,但浓郁的油脂香气瞬间扑鼻而来,猛烈地刺激着她的味蕾。袋子里还有几个表皮粗糙但个头、沉甸甸的块茎果实。
这绝对是灰岩部落里能拿出的、最顶级的食物了。
强烈的、几乎让她头晕眼花的饥饿感瞬间汹涌而上,淹没了所有矜持和疑虑。
她再也顾不上任何形象,抓起一块肉干,用力撕咬起来。干硬的肉块在口腔里被牙齿艰难地研磨,咸香浓郁的滋味混合着油脂在舌尖炸开,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满足感。
她吃得急切,甚至有些凶狠,仿佛要将过去所有的饥饿和恐惧都吞吃下去。
白夜静静地站在篝火旁,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
熔金色的竖瞳落在她身上,深邃难辨,看不出具体的情绪,只有一种专注的凝视。篝火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当林月因为吃得太急,被一小块坚硬的肉干噎住,忍不住发出压抑的轻咳时,白夜动了。他只是伸出手,用指尖将旁边那个盛着清水的陶罐,往她的手边轻轻推近了几寸。
动作自然流畅,甚至没有打断他看向门外的姿态,却精准地解决了她的困境。
林月抓起水罐,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清水,才缓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