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瓷是被冻醒的。
黎明的微光透过棚屋的破洞,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寒气如同冰冷的蛇,钻进他破烂的衣衫,缠绕着骨头。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意识瞬间回笼。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床边。
母亲依旧静静地躺着,胸口那点海棠红微光稳定地亮着,如同寒夜里的孤灯。枕边的钧釉海棠盏在晨光中收敛了些许光华,但盏心那点金芒依旧恒定,散发着温润的气息。链接还在!母亲还活着!
一股微弱的暖流驱散了部分寒冷。他挣扎着坐起身,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左臂的伤口己经麻木,但腕间的裂纹依旧传来清晰的灼痛。
饥饿感如同野兽的利爪,狠狠地抓挠着他的胃。昨夜带回来的最后半块粗粮饼早己耗尽。他看着视界中那冰冷的【16.6年】,再看看枕边价值连城的宝盏,苦涩地摇头。这盏是娘的命,绝不能动。换粮?找谁换?镇上的人视古窑岭为禁地,他若拿出这种妖异的宝盏,怕不是会被当成妖人烧死。
他必须找到食物!靠山吃山,古窑岭虽然凶险,但边缘地带或许能找到些野果、野菜。
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林瓷再次拿起破柴刀,看了一眼母亲和宝盏,咬牙走出棚屋。清晨的空气冰冷刺骨,带着雨后的和废墟特有的腐朽气息。他不敢走远,就在棚屋附近的山坡和林间搜寻。
古窑岭的植被稀疏而怪异。低矮扭曲的灌木挂着霜,叶片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他认得一些常见的野菜,如荠菜、马齿苋,但在这里找到的,要么蔫黄枯瘦,要么颜色发暗,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味,让人不敢下口。
搜寻了大半个时辰,只找到一小把看起来还算正常的苦菜,几颗干瘪的野山楂。这点东西根本填不饱肚子。
就在他失望地准备返回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处背风的岩缝下,生长着一小片奇特的苔藓。苔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墨绿色,厚实如绒毯,表面凝结着细小的、如同冰晶般的露珠。最奇异的是,苔藓丛中,零星点缀着几颗米粒大小、圆润、色泽鲜红的浆果!
【发现:地火苔藓(共生)·赤晶莓。】
【分析:苔藓吸收地热与微量矿物生长,具备微弱抗寒特性。共生浆果富含糖分及少量矿物质,可食用。】
【警告:生长环境受古窑怨念微量侵染,长期大量食用可能导致精神紊乱。少量食用风险低。】
可食用!林瓷心中一喜,也顾不得什么微量侵染了。他小心翼翼地采下那几颗鲜红欲滴的赤晶莓,又挖了一小片地火苔藓(系统提示苔藓根部有块茎,类似芋头,富含淀粉)。
回到棚屋,他先用雨水洗净赤晶莓,自己先尝了一颗。果实入口冰凉,随即化作一股清甜的汁液,带着一丝奇异的、类似薄荷的微辛,瞬间驱散了部分饥饿感和疲惫感。精神似乎也微微一振。他连忙将剩下的几颗捣碎,混入用雨水熬煮的地火苔藓块茎糊里。
糊状物呈现出一种灰绿色,散发着泥土和淡淡的硫磺混合气息,味道寡淡微涩。但林瓷顾不得许多,吹凉后,小心翼翼地用木勺喂给昏迷的母亲。
或许是因为钧釉盏的维系,母亲的吞咽反射似乎强了一点点,虽然依旧缓慢费力,但大半碗糊糊还是喂了下去。看着母亲喉间的微微起伏,林瓷稍稍松了口气。他自己也喝下了剩下的小半碗,温热的糊糊下肚,带来一丝虚假的饱腹感和暖意。
喂完母亲,林瓷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只钧釉海棠盏上。晨光中,它的光华内敛,更显神秘。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盏壁。指尖传来温润如玉的触感,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脉动感顺着指尖传来——那不是心跳,而是一种更宏大、更悠远的感觉,如同沉睡的地脉在搏动,又带着契约特有的冰冷秩序感。
与此同时,腕间的裂纹猛地一跳,一股更强烈的灼痛袭来!视界中毫无征兆地闪过几幅极其短暂、如同幻觉般的破碎画面:
一片死寂的、凝固的暗青色釉海(如同古窑岭发现的那片凝青釉)…
无数扭曲、痛苦、无声呐喊的模糊面孔在釉海中沉浮…
一个巨大的、由暗红符文构成的、残缺不全的封印图案在釉海深处若隐若现…
最后,定格在一双眼睛上——那并非母亲的眼睛,也非“阿姊”模糊的形象,而是一双极其冰冷、漠然、如同无机质晶体构成的、毫无感情的巨大眼眸!它仿佛穿透了时空,正“注视”着林瓷!
“呃!”林瓷闷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那些画面…是什么?是古窑岭深处凝青釉下的秘密?是“阿姊焚身”镇压的东西?那双晶体般的眼睛…难道是…硅基文明的窥视?星尘?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血脉链接的感应里?!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他死死盯着腕间的裂纹,又看看那只瑰丽却充满未知的钧釉盏。这契约,这血脉,这器物…它们连接着的,似乎远不止眼前这片被诅咒的古窑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