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未散去时，江月霖己经站在了天文系实验楼的台阶上。她怀里抱着保温杯，杯身上贴着手绘的星座贴纸——猎户座的腰带第三颗星星被特意描成了红色。
三楼拐角的实验室亮着灯，林墨东的身影在磨砂玻璃上投出模糊的剪影。江月霖数到第七下敲门声，门才被缓缓拉开。
"早、早安！"她举起保温杯，热气在晨光中氤氲成白雾，"按照周教授说的，三块方糖..."
林墨东的右腿还固定在康复支架里，左手撑着门框。他眼下的青黑显示昨晚又通宵了，但看到杯身上的猎户座贴纸时，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瞬。
"谢谢。"他接过杯子时，指尖掠过江月霖的手背。温度比晨露温暖，比沸水克制。
实验室里堆满了从空间站带回来的资料。江月霖注意到墙上新贴了张星图，仙女座M31的位置钉着两张照片——七岁的她穿着红裙子踮脚看望远镜，七岁的林墨东抿着嘴站在天文馆纪念品商店前。
"周教授说..."她假装整理刘海来掩饰发烫的耳尖，"你拒绝使用电动轮椅？"
林墨东正在调试光谱仪的手顿了顿："太吵。"
"那..."江月霖从背包里掏出保温盒，"今天的杏仁酥没有烤焦..."
金属盒盖打开的声响惊动了窗台上的煤球。它轻盈地跃到林墨东腿上，尾巴扫过他还打着石膏的右腿。林墨东低头挠了挠煤球的下巴，这个小动作让江月霖想起那天在空间站，他吻她时颤抖的睫毛。
"下午要去复健？"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两点。"林墨东抿了口咖啡，喉结滚动时锁骨处的绷带若隐若现，"...太甜了。"
但他喝完了整杯。
医学院复健中心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
江月霖数着地砖上的菱形花纹，第三次经过同样的消防栓时，终于听到门内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别进来！"林墨东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
她还是推开了门。
林墨东跌坐在平行杠之间，康复支架的绑带散开，黑色T恤被汗水浸透贴在脊背上。物理治疗师无奈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被扯断的助力带。
"出去。"他没抬头，指节因用力握着栏杆而发白。
江月霖首接跪坐在他面前的地垫上。
"我妈妈当年复健时，"她掏出随身携带的星空投影仪，"会想象自己是在太空失重环境..."
淡蓝色的光点在天花板上铺开，旋转的银河笼罩着他们。林墨东的呼吸渐渐平稳，瞳孔里倒映着星云的形状。当江月霖伸手想扶他时，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为什么每天来？"他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头顶的星光。
投影仪的光斑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江月霖突然想起那枚藏在书里的戒指："因为..."
物理治疗师突然咳嗽一声："要不要试试水疗？"
周教授提供的山顶观测站年久失修，但屋顶的透明穹顶完好无损。
周末的黄昏，江月霖抱着毯子爬上铁梯时，林墨东己经调试好了父母留下的老式投影仪。他今天没带拐杖，走路时右腿还有些跛，但在星光下几乎看不出来。
"这是..."江月霖看着投影出的双螺旋结构，"我们的DNA？"
"编码成星轨的样式。"林墨东按下切换键，两条光带突然交织成绚丽的星云，"父母最后修改的程序。"
星光在他睫毛上跳跃，江月霖发现他左耳后有个极小的痣，像猎户座腰带缺失的那颗暗星。当投影切换到仙女座星云时，她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那里。
林墨东整个人僵住了。
"对、对不起！"江月霖慌忙后退，却被毯子绊倒。林墨东下意识去拉她，两人一起跌进厚厚的垫子里。
煤球不知何时出现在观测窗上，琉璃般的眼瞳倒映着纠缠的星轨与呼吸交错的两人。林墨东撑在她上方，鼻尖相距不过寸余，温热的吐息带着杏仁酥的甜香。
"江月霖。"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空间站那个..."
"我知道！"她急急打断，"紧急情况下的..."
"不是。"林墨东左手抚上她颈侧，那里有枚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痣，"我计算过所有变量..."
他的吻落下来时，投影仪正好切换到双星系统模型。两颗恒星在穹顶缓缓旋转，引力场完美交织，就像林墨东扣住江月霖手指的力度——精确到足以对抗任何宇宙熵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