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近乎凝固的尴尬和沉默中滑过。
苏晚强迫自己回到“青雨”礼服上。大赛日期逼近,她必须完成。白天,她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隔绝掉后面小院可能传来的任何声响。晚上,她有时会工作到深夜。
顾珩似乎也很忙。他早出晚归,偶尔能看到他提着公文包,步履匆匆地穿过巷子。有时深夜,苏晚工作室的灯还亮着,也能看到他小院书房的窗户透出同样固执的灯光。两人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唯一的交集是偶尔在狭窄巷弄里的擦肩而过,伴随着一声客气而疏离的“顾先生”、“苏小姐”。
工作室的窗棂有些年头了,木质有些变形,尤其是靠东边的那扇,在雨天或者潮湿的天气,总是发出轻微的、令人烦躁的“吱呀”声,而且很难关严实,总留着一道小缝,冷风夹着湿气往里钻。
又是一个赶工的深夜。雨不大,却下得缠绵,那恼人的“吱呀”声又响了起来,伴随着窗缝里钻入的凉风,搅得苏晚心神不宁。她试了几次想把它关紧,都失败了。指尖因为长时间的刺绣,又添了几个细小的针眼,被冷风一吹,隐隐作痛。她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灯光下礼服领口那枚只完成了一半、依旧欠缺神韵的雨滴,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和疲惫感涌了上来。她赌气似的放下针,伏在工作台上,将脸埋进臂弯里。窗外的雨声和窗棂的吱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十几分钟。苏晚被一阵更深的凉意惊醒。她抬起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那扇恼人的窗户。
奇怪,那烦人的“吱呀”声没有了。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一丝风也透不进来。
她疑惑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窗棂的木轴上,似乎被涂抹了一层什么无色透明的、略带粘稠感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极淡的光泽。窗栓的位置也被小心地调整过,此刻咬合得紧密牢固。
谁干的?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猛地推开窗,探头向外望去。
深夜的巷弄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朦胧的光晕。雨丝无声地飘落。隔壁小院的书房,灯光己经熄灭了,一片沉寂。
是他吗?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那个沉默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的邻居?他会注意到一扇窗户的异响吗?他那样的人,会做这种……近乎体贴的事情吗?
苏晚关上窗,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光滑的木轴,指尖传来一丝奇异的冰凉润滑感。她回到工作台前坐下,看着那杯早己冷掉的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扇被修好的窗户。窗外,雨声淅沥,似乎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心头的烦躁和挫败,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的涟漪轻轻拂过。
第二天清晨,苏晚起得有些晚。熬夜加上心绪不宁,让她眼下带着明显的青影。她打着哈欠下楼,准备去巷口买点豆浆油条当早餐。
刚推开工作室通往后院的小门,就看到顾珩己经穿戴整齐,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黑色工具箱,正准备出门。他似乎也刚看到她,脚步顿了一下。
“早,苏小姐。”他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语调。
“早,顾先生。”苏晚应道,目光却落在他手中的工具箱上。那工具箱看起来像是专业的维修工具。
顾珩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工具箱,又抬眼看了看苏晚工作室那扇紧闭的窗户,镜片后的眸光似乎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解释。他只是微微颔首:“我去实验室。”
说完,他便提着工具箱,步履沉稳地消失在巷口。
苏晚站在原地,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清新。她回头看了看自己那扇安静的窗户,又看了看顾珩消失的方向。昨夜窗棂上那层奇异的润滑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
真的是他。
这个认知,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了她原本如一潭死水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那个活在理性世界里的、看似冷漠疏离的男人,似乎……并非全然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