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搬进小院的第二天,苏爷爷就提着食盒乐呵呵地上门了,美其名曰“给新邻居送点家常菜,认认门”。苏晚无奈,只得陪着爷爷一起过去。
小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原本荒芜的天井里移栽了几株翠竹和几盆素雅的兰花,增添了几分生气。但屋内的陈设却简单得近乎刻板。客厅里只有一张线条简洁的沙发,一张原木色的书桌,一把椅子。书桌旁立着两个巨大的书柜,里面己经塞满了厚厚的书籍,大多是外文原版,书脊上的字透着冷硬的学术气息。角落里摆放着几件造型奇特的金属和玻璃组合的模型,闪烁着冷冰冰的光泽。整个空间透着一股“临时落脚点”的意味,没有丝毫属于“家”的烟火气。
顾珩正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听到动静,他起身迎了出来。
“苏爷爷,苏小姐。”他接过苏爷爷手里的食盒,礼貌地道谢,“劳您费心了。”他的目光掠过苏晚,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客气什么!尝尝你苏奶奶的手艺,梅干菜烧肉,油焖春笋,都是我们这儿的时令菜!”苏爷爷热情地招呼着,熟门熟路地往小厨房走去,想帮忙热菜。
顾珩显然对厨房很陌生,有些无措地站在一旁。苏晚见状,只得挽起袖子跟进去帮忙。狭小的厨房里,她利落地开火、热菜,动作娴熟。顾珩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似乎想帮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最终只是默默地将热好的菜端到那张空荡荡的餐桌上。
晚餐的气氛有些微妙。苏爷爷兴致勃勃地问着顾珩在国外的生活、研究的方向(高分子材料、环保涂层应用,听得苏爷爷云里雾里,只连连说“好,好,有出息”)。顾珩的回答言简意赅,礼貌周全,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屏障。苏晚则埋头小口吃着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饭后,苏爷爷拉着顾珩在客厅说话。苏晚收拾好碗筷,走进厨房清洗。水声哗哗,她有些心不在焉。洗到最后一个碗时,指尖的伤口不小心沾了洗洁精,传来一阵刺痛。她“嘶”地吸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需要帮忙吗?”
苏晚回头,看到顾珩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他大概是结束了和爷爷的谈话。
“不用了,快好了。”苏晚连忙说,下意识地将受伤的指尖藏到身后。
顾珩的目光似乎在她藏起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厨房。
苏晚松了口气。收拾完厨房出来,爷爷己经准备告辞了。顾珩将两人送到院门口。
“晚晚啊,”苏爷爷拉着苏晚的手,压低声音,语重心长,“珩小子人不错,就是性子闷了点,搞学问的都这样。你们离得近,多走动走动,啊?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苏晚含糊地应着,心里却一片苦涩。处出来?和一个像精密仪器一样的男人?她抬头,正好对上顾珩看过来的目光。暮色中,他站在门廊下,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清冷的轮廓,镜片后的眼神深邃难辨。
回到自己工作室楼上的小卧室,苏晚疲惫地倒在床上。窗外,雨又渐渐大了起来,敲打着窗棂。她看着自己指尖那个细小的伤口,又想起顾珩那毫无波澜的眼神和空荡冰冷的屋子。两个世界的人,被一张陈旧的婚书强行绑在了一起,住在相邻的屋檐下,却比陌生人更遥远。
这一夜,苏晚在雨声中辗转反侧。那枚未完成的雨滴绣片,在她脑海里反复浮现,却始终无法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