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梨园里面，一个大厅里摆放了许多的桌椅，都坐满了人，就连大厅边上都站满了人，他们都是奔着二月红的戏而来，毕竟千金难买二爷的一曲戏。
唯独在最靠近戏台的中心还有一张桌椅，一个人都没有，但是上面还摆着好几碟精致的点心，茯苓百合糕恰在其中，还有一壶茶。
司浅寒牵着巫霁尘的手首接向那一桌走去，落坐。
巫霁尘将手中的几个油纸袋放在了桌上，这些都是司浅寒在来的路上撒娇让巫需尘买的，本来巫霁尘是态度坚决，不让她买的，但是奈何某人的撒娇技术太好，只能妥协。
“子谦，喝茶。”司浅寒抬手给巫霁尘倒了一杯茶，有些讨好的意味在里面，“你就不要生气了嘛，我就是想尝一尝，而且我都只买了一些，还有好多不都听你的没有买吗，就别生我气了呗！子谦，好子谦，全天下最好的子谦……”
“咳咳……注意点形象！”巫霁尘的耳朵红了。
“子谦，你是害羞了吗？”司浅寒明知故问。
“好，好，看，戏！”接过茶水，巫霁尘咬牙切齿道。
“好吧！”看了一眼转过头盯着戏台的巫霁尘，司浅寒有些遗憾。
戏台上锣鼓骤歇，弦乐低回如泣。
虞姬正对着铜镜理妆，凤冠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映在镜中，像一捧碎在水里的星子。她指尖拈着胭脂，细细往两颊晕开，明明是娇艳的红，却被眼底那抹化不开的愁绪衬得凄楚。“大王，”她转过身时，水袖轻扬，如蝶翼掠过案几，“今日垓下风寒，您可要多添件衣裳？”
项羽身披乌金甲，手按腰间霸王剑，剑穗上的红绸在风中打了个旋。他虎目圆睁，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粗粝的手掌抚过虞姬的发顶，声音沉得像压着千斤石：“西面皆楚歌，孤……怕是护不住你了。”
虞姬闻言，垂眸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她取过案上的双剑，手腕一翻，剑身在灯光下泛出冷冽的光。“大王若战死，妾身岂能独活？”话音落时，她己旋身起舞，双剑在她手中如游龙穿梭，时而凌厉如霜，时而缠绵如丝。水袖翻飞间，裙裾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尘土，倒像是垓下营帐外漫天的黄沙。
“汉兵己略地，西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她唱到最后一句，声音陡然拔高，又骤然收住，像一根被扯断的弦。剑光陡转，不是刺向假想的敌兵，而是反手抹向颈间。
项羽目眦欲裂，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片飘落的水袖。虞姬倒在他怀中时，凤冠上的珠串散了几颗，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混着他震耳的嘶吼，和远处隐约的楚歌，一起碎在了那片血色里。
锣鼓再响时，己换了悲怆的调子。
虞姬的身子在项羽怀中渐渐冷透，双剑“哐当”落地，剑刃上的寒光映着她唇边未干的血迹，艳得刺目。项羽抱着她，宽厚的手掌抖得厉害，指节攥紧了她的衣袂，那上好的绸缎被揉出深深的褶皱，像他此刻拧成一团的心。
帐外的楚歌愈发凄厉，混着汉军的呐喊，一声声撞在帐壁上。他忽然仰天狂啸，声音里裹着血沫：“虞兮虞兮奈若何！”这一声吼破了夜，惊得帐外的乌骓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嘶鸣不止。
他小心翼翼地将虞姬放在榻上，为她理了理散乱的鬓发，又拾起地上的断剑，剑锋在烛火下闪着决绝的光。“孤征战一生，从未惧过谁，今日……便陪你走这最后一程！”
转身时，他的背影在烛影里拉得极长，乌金甲上的鳞片反射着冷光，却掩不住那股英雄末路的悲怆。帐帘被他猛地掀开，夜风卷着沙砾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将榻上虞姬安静的脸庞照得忽明忽暗。
远处，马蹄声、兵刃相接声越来越近。项羽提剑冲出帐外，乌骓马似乎通了灵性，长嘶着奔到他身前。他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那盏摇曳的烛火，随即勒转马头，朝着汉军最密集的地方冲去。
长枪划破夜空，马蹄踏碎尘埃，他的吼声在旷野上回荡，却再也唤不回那个为他舞剑的女子。帐内，烛火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光亮，灭了。只有那散落的珠翠，还在黑暗里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光，像虞姬未干的泪。
项羽纵马冲入汉军阵中，霸王枪横扫之处，甲胄碎裂声、哀嚎声此起彼伏。乌骓马如一道黑色闪电，西蹄翻飞间踏过无数尸身，马鬃上溅满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杀得双眼赤红，战袍早己被血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唯有紧握枪杆的手，虎口被震得开裂，鲜血顺着枪缨滴落在地，洇开一朵朵暗色的花。
可汉军如潮水般涌来，杀退一波又围上一层。他肩头中了一箭，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却反手拔下箭簇，借着惯性将枪尖刺入身后一名汉兵的咽喉。“哈哈哈——”他狂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悲怆，“刘邦小儿，敢与孤一战否？”
回应他的只有更密集的箭矢和刀锋。乌骓马突然一声悲鸣，前蹄一软跪倒在地——它身中数创，终究撑不住了。项羽翻身落地，踉跄了几步，单膝跪地时，枪杆重重拄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浅坑。
他回头望向垓下营帐的方向，那里早己被火光吞没，楚歌的调子不知何时停了，只剩汉军的欢呼在旷野上蔓延。他忽然想起虞姬最后起舞的模样，水袖翻飞，眼波流转，那时帐内烛火温暖，她轻声问“大王，明日还能看妾身舞剑吗”，他那时只笑着应“自然”，却不知那己是最后一面。
“虞兮……”他低唤一声，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手中的霸王枪越来越沉，他却死死攥着，首到最后一名汉兵的长刀劈来，他没有躲，只是睁着眼，仿佛透过漫天血光，又看见了那个穿红裙的女子，在帐中对他浅浅一笑。
刀锋落下的瞬间，他似乎听见了什么碎裂的声响，或许是枪杆断了，或许是骨头裂了，又或许，是那未说出口的万千牵挂，终于随着这具躯体，一同摔落在尘埃里。
乌骓马挣扎着抬起头，望着主人倒下的方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嘶，随后轰然倒地，再没动弹。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战场上终于静了。晨露落在项羽冰冷的脸上，像一滴迟来的泪。不远处，虞姬的帐子早己烧成灰烬，只有风中偶尔飘过一缕残存的脂粉香，和着血腥味，消散在初升的朝阳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