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启人生

滚烫的沙茶牛腩煲在电磁炉上咕嘟冒泡，麻辣鲜香的气味弥漫在略显嘈杂的“祥福”餐馆包间里。这是千禧年的最后一夜，东海市老城区充满了对新世纪的懵懂期待。

父亲林建国的大嗓门盖过了窗外的零星鞭炮声，带着酒气和五金商人特有的务实与牢骚：“……‘搞网络的’？我看是搞‘疯了的’！那张朝阳、丁磊，报纸上吹得跟神一样，股价‘嗖’地上去，‘啪叽’又掉下来！全是空的！就说市里那家‘创想’网吧老刘，今年脑子一热跟着炒啥子门户股，亏得脸都绿了！前两天还问我能不能先赊批内存条缓缓劲，啧！” 他夹了一大块油亮的卤鹅，泄愤似的嚼着。

“还有隔壁市那小马！马什么腾的？”林建国灌了口本地米酒，嗓门更高了，“搞了个啥‘噢爱死Q’聊天？上次来我这买二手服务器配件，唉声叹气，说用户是多了，点鼠标把服务器都点冒烟了，可一分钱收不上来！服务器托管费贵死人，我看他快撑不住了！搞这玩意儿，不如安心开网吧实在！老刘那网吧，一天流水看得见摸得着！”

“老林，少喝点，”母亲张慧仪无奈地抽走了他手边的酒瓶，熟练地给他倒了杯凉茶，“大过年的，翻来覆去就这点事儿。” 她把白灼虾转到小女儿林雪面前，“小雪多吃点，你看你瘦的。”

林远的手指死死扣着桌沿，掌心下的诺基亚3310屏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2000年12月31日，23:58。

冰冷的现实带着二十西年时光的重量，狠狠砸进他的意识。他，林远，一个2024年为互联网大厂“福报”鞠躬尽瘁、最终猝死在键盘前的资深产品经理，回到了自己十八岁、尚未踏入大学门槛的人生岔路口。

前世积累的，是对用户心理的精准拿捏，是对互联网生态规则的透彻理解，是如何在大厂缝隙中寻找“小而美”盈利点的敏锐嗅觉。技术？能写代码，懂架构，但非顶尖黑客。运营？深知渠道为王，更懂如何借助“东风”。

OICQ！那个未来巨兽此刻正因无法将海量用户转化为收入而濒临窒息！这单调的灰色界面，在2000年大众眼中只是一个聊天工具。但林远看到的，是一个亟待激活的亿万流量入口和一个亟待满足的个性化消费刚需！后世泛滥的增值服务概念，此刻还是一片无人开垦的沃土！

“嘀嘀嘀——嘀嘀嘀——” 尖锐的报时声如同进攻的号角，狠狠刺穿了林远脑中翻腾的记忆迷雾。

砰！林远霍然起身，椅子腿在瓷砖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全家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张慧仪吓了一跳，筷子差点掉地。林雪刚抓起一只虾，茫然抬头。林建国被打断牢骚，恼怒地瞪着他：“你小子又犯什么浑？！站都站不稳了？”

林远胸膛剧烈起伏，血液里的前世经验与抓住机遇的狂喜激烈碰撞。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澎湃的心潮，目光如炬地盯住父亲那张因酒意和生意烦恼而有些油腻的脸：

“爸！家里现在最多能调出来的现钱有多少？五万？十万？”

包间陷入诡异的寂静。火锅汤底兀自咕嘟作响。张慧仪脸色微变，忧心忡忡地看着儿子。林建国脸上的怒意迅速被一种“这兔崽子终于露出狐狸尾巴要坑爹钱”的狂暴取代：

“放屁！”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碟乱跳，“大学录取书还没捂热乎呢！要钱干嘛？学那败家小马烧钱玩？！老子开的是兴隆电子配件批发部！卖的是内存硬盘线头插座！不是搞风投的！”

“搞互联网！”林远斩钉截铁，声音因急切而拔高，“但不是烧钱搞OICQ那种大平台！”

“呵！”林建国气极反笑，指着窗外隐隐传来的拨号Modem特有的“猫叫”声：“不搞那个？那你想干啥？知道搞个破网站要租服务器不？知道拉根网线有多贵不？比我们铺子里那台进口检测仪还难伺候！老刘那网吧，光接一条稳定点的‘专线’，一个月多少钱你知道吗？是咱们这种小门小户玩得起的？”

邻桌传来几声不以为然的嗤笑。

林远毫不在意那些目光，大脑如精密仪器般高速运转。父亲做的是元器件批发，渠道主要是下游工厂和小商户，而不是首接掌控网吧柜台或书报亭。他需要一个既能利用父亲现有资源，又能绕过批发商难以首接控制零售终端障碍的方案。一个更轻、更巧的切入点瞬间成型——做内容供应商+初代渠道整合者。

他眼神微眯，露出一丝属于“过来人”的精明算计，声音压低却异常清晰，每一句都戳在批发商最熟悉的领域：

“爸，OICQ有几百万用户不假，可它现在只会‘嗷嗷待哺’（指用户免费使用却无法转化价值），挣不来口粮！小马快愁死了，对吧？” 林建国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哼了一声表示认同。

“我们不替小马养鸡，”林远语速加快，带着强烈的煽动力，“我们给那只‘肥鸡’下‘金蛋料’！让它看起来更招人稀罕，也让那些玩它的人，心甘情愿花点小钱打扮它！” 他手指点向父亲带来的、装着一堆行业名片和送货地址的老板包： “您认识那么多电脑铺子老板、装机店小工，还有老刘那种开网吧的！这些人天天跟那些玩电脑的人混在一起，就是天然的‘二道贩子’！如果我们做好一批‘漂亮的QQ皮肤包’，用光盘装好，再印上一堆刮刮卡（密码卡），定个低价：一张卡一块钱，批发给这些‘二道贩子’五毛！他们一转手就能赚五毛！这比你批给他们一个杂牌鼠标的利润高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