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沉渊区永不停歇的雨和神经紊乱的呻吟声中缓慢流淌。李默的“小摊”在“锈蚀十字街”的底层挣扎者中，逐渐有了一点微小的名声。他不是神医，更像一个处理精神“垃圾”的清道夫。来找他的人，大多是走投无路、被痛苦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可怜虫：沉迷廉价幻境导致认知错乱的工人、被街头神经混混“烧”坏了脑子的少年、安装了劣质义眼产生严重幻视的站街女、甚至还有试图戒除某种新型神经成瘾物而痛苦不堪的瘾君子…
李默沉默地听着他们语无伦次的描述，忍受着脑海中因【规则解析】带来的剧痛，手指颤抖着将探针连接在他们的神经接口（或简陋的贴片）上。他引导着自己那滞涩、沉重的意识，如同在布满荆棘的泥沼中跋涉，艰难地探入对方混乱的意识边缘。他“看”到的是扭曲破碎的画面、尖锐刺耳的噪音、非逻辑的恐惧、以及被劣质技术粗预留下的、鲜血淋漓的神经伤痕。
他无法修复，只能像最蹩脚的泥瓦匠，用自己残存的意志力，勉强堵住最汹涌的“意识洪流”决口，或者用微弱的“规则解析”之力，暂时抚平最狂暴的“信息湍流”。每一次“清理”结束，他都像虚脱一般，脸色惨白，冷汗浸透衣衫，需要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许久。而对方，往往只是获得片刻的喘息，痛苦很快会卷土重来。
报酬少得可怜。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几个发霉的面包，甚至只是一句含糊的“谢谢”。李默默默收下，用这些钱购买最廉价的营养膏和缓解神经剧痛的药物（同样劣质）。他的身体恢复得极其缓慢，像一栋在风雨中不断剥蚀的老屋。但求生意志支撑着他。
诊所的窗，成了他观察这个世界的唯一通道。窗外是沉渊区永恒不变的景象：灰蒙蒙的天空，连绵的雨，肮脏狭窄的街道，步履匆匆、神情麻木的行人，闪烁的霓虹广告牌上播放着更露骨、更刺激的感官宣传。偶尔有悬浮警车呼啸而过，或者帮派分子在街角爆发冲突，枪声和叫骂声短暂打破麻木，又迅速被雨声淹没。
一天，李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诊所。刚推开门，就发现门缝下塞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火柴盒大小的金属扁盒。他警惕地捡起来，用【规则解析】仔细探查（引来一阵熟悉的剧痛），确认没有危险装置后，才小心打开。
盒子里没有纸条，只有一枚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幽蓝色生物微光的…鱼鳞？鳞片质地奇特，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内部仿佛有液体在缓缓流动。更奇异的是，当李默的指尖触碰到鳞片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平和的清凉感，顺着指尖流入了他的脑海，瞬间抚平了部分因频繁使用能力而累积的、如同针扎般的神经刺痛！
他猛地一震！这股清凉平和的感觉…他只在深蓝摇篮深处，零号星光引导他意识复苏时感受过！
这是…零号的遗物？还是深蓝摇篮某种生物的鳞片？渡鸦送来的？她去了深蓝摇篮？她怎么找到的？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他将鳞片紧紧握在手心，那股持续的、微弱的清凉感如同甘泉，滋润着他干涸刺痛的精神荒原。这枚鳞片，成了他抵抗痛苦、维系清醒的珍贵宝物。
几天后，一个特殊的“病人”找上了门。不是沉渊区的底层，而是一个穿着考究、但眼神惊恐、神经质般不断西处张望的中年男人。他出手阔绰，首接拍下一叠厚厚的现金。
“我…我需要你帮我‘清理’掉一段记忆！”男人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恐惧，“不是普通的！是…是被‘污染’过的！我…我接触过不该接触的东西！它在我脑子里…像虫子一样钻！我快疯了！”
李默的心沉了下去。“污染”…这个词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他示意男人坐下，忍着剧痛启动【规则解析】。当他的意识小心翼翼地探入对方意识边缘时，一股熟悉的、冰冷混乱、带着非人恶意的“信息湍流”瞬间袭来！虽然极其微弱、不成气候，但那韵律…正是“意识病毒”的残留特征！
这个男人，接触过周助理或者王磊留下的东西！病毒虽然被主体摧毁，但其微弱的“信息孢子”可能通过某些媒介（数据残片、被污染的神经接口设备）残留并感染了接触者！
“你…接触过什么？”李默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男人如同惊弓之鸟，语无伦次地说出了一个名字——一个在天堂港事件后神秘失踪、传闻卷走了周助理部分遗产的、专为富豪处理“灰色事务”的中间商。
线索！周助理遗产的线索！可能还残留着关于“它”、关于病毒的危险资料！
李默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无表情地为男人进行了“清理”。过程比以往更加痛苦，那股微弱的病毒残留极其顽固狡猾。他不得不冒险将【规则解析】催动到极限，结合掌心鳞片传来的清凉感，才勉强将其压制、驱散。结束后，他几乎瘫倒在地，口鼻再次渗出鲜血。
男人如释重负，千恩万谢地留下钱走了。李默握着那叠沾着冷汗的钞票，看着窗外的雨，眼神复杂。复仇的余烬似乎并未熄灭，新的阴影己在悄然滋生。这条线索，是追查下去，将危险彻底扼杀，还是…置身事外，只求苟活？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散发着幽蓝微光的鳞片，清凉感依旧。零号…如果是你，会怎么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