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的引擎声在密闭的车库里震耳欲聋。
陆昭被那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拽进车厢，后背重重地撞在金属舱壁上。
舱门"砰"地关闭，将车库里的腐臭味和荧光斑点隔绝在外。
"别乱动。"一个沉闷的男声从头盔下传来。
陆昭感觉冰凉的金属抵在自己太阳穴上——那是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枪管比普通手枪长出一截，枪身上连着几根软管，通向持枪者背上的金属罐子。
周扬举起双手："我们没被感染！"
持枪者没有放下武器，而是用另一只手从腰间取出个类似体温枪的仪器，对准陆昭的额头按下按钮。
仪器发出"滴"的一声，顶端亮起绿灯。
"暂时干净。"持枪者收起枪，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布满胡茬的方脸，"我是罗毅，疾控中心安保组长。"
装甲车猛地起步，陆昭踉跄着抓住舱壁上的扶手。
车厢里只有一盏红色应急灯，照出角落里堆放的金属箱和几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尸袋。
其中一个尸袋没有完全拉上，露出半截青灰色的手臂，皮肤下蜿蜒着蛛网状的荧光纹路。
"你们运气不错。"罗毅踢了踢尸袋，"这批样本本该在六小时前送达。"
驾驶室和后舱之间的隔窗拉开一条缝，一双杏眼从防护面罩后打量着他们。
"姓名？职业？最后接触感染源的时间？"女声清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感。
陆昭注意到她后视镜上挂着的毕业照——正是地铁站那个年轻人临终前提到的妹妹。
"陆昭，广告公司策划。最后接触是在指挥中心，看到陈医生被......"
"陈雯医生？"女孩的声音突然紧绷，"她还活着？"
装甲车碾过什么障碍物，剧烈颠簸了一下。
陆昭摇头："她被一个穿保安制服的变异体袭击了。"
隔窗"啪"地关上。罗毅撇了撇嘴："林医生就这样，工作模式启动后六亲不认。"他从座位下抽出两条束带，"规矩，新人要隔离24小时。"
陆昭和周扬被分别固定在两侧舱壁的金属环上。
装甲车在无人的街道上横冲首撞，不时传来撞击声和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
陆昭透过观察孔看到外面一闪而过的景象：燃烧的汽车残骸、破碎的橱窗、以及偶尔掠过的人形黑影——那些黑影移动的方式己经超出了人体工学的极限。
二十分钟后，装甲车急刹停下。
罗毅打开后舱门，刺眼的白光让陆昭眯起眼睛。
"欢迎来到方舟。"罗毅解开他们的束带，"记住，在这里看到的任何东西，都是国家机密。"
疾控中心大楼外围筑起了三米高的临时围墙，墙头上缠绕着带刺铁丝网。
大门两侧的哨塔上，穿防护服的警卫手持那种怪异的长管手枪。
陆昭注意到围墙内侧画着醒目的黄色警戒线，线上每隔五米就立着一个超声波驱虫器似的装置。
穿过三道消毒气帘后，他们终于进入主楼大厅。
这里与外面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穿梭在各个区域，墙上的电子屏滚动播放着各种曲线图和数据。
如果不是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紧张，陆昭几乎要以为外面的灾难只是一场幻觉。
"林医生要见你们。"一个戴圆框眼镜的女技术员走过来，递给陆昭和周扬每人一张临时通行证，"跟我来。"
电梯需要虹膜认证才能启动。
技术员摘下口罩，陆昭这才认出她是指挥中心那个记录员。
"你逃出来了？"陆昭惊讶道。
技术员苦笑："王队长用烟雾弹制造机会，我们十二个人只逃出来三个。
"她的视线扫过陆昭的右手，"你的胎记......"
电梯突然停下。技术员立刻恢复职业表情，带他们穿过一条明亮的走廊。
两侧实验室的玻璃墙后，穿着全套防护服的研究员正在操作各种仪器。
某个实验室里，一个被束缚在特制床上的变异体正在高频声波刺激下剧烈抽搐，它皮肤下的荧光纹路随着声波节奏明暗变化。
尽头的会议室里，林医生己经脱掉防护服，正在电子屏前调阅资料。
她比照片上消瘦许多，齐肩短发用圆珠笔随意挽在脑后，白大褂袖口沾着可疑的污渍。
"坐。"她头也不抬地说，"周扬是吧？你的实习档案我调阅过，解剖课成绩优异。"
周扬惊讶地张大嘴："您怎么......"
"疾控中心有全市医疗系统数据库权限。"
林医生终于转过身，陆昭注意到她左手无名指戴着枚戒指，戒面刻着医学标志，"至于你，陆昭，广告公司策划，父母住在城北老小区，父亲有高血压病史。"
陆昭后背发凉："你们调查我？"
"标准程序。"林医生敲击键盘，调出指挥中心的监控截图，画面定格在老保安用斧头劈砍变异体的瞬间，"李叔是我导师，他儿子在电力公司负责变电站维护。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现在，告诉我他最后说了什么。"
陆昭如实相告。当说到年轻人临终前托付妹妹时，林医生的笔尖在记事本上戳出个小洞。
"谢谢。"她合上笔记本，"你们有两个选择：接受基础检疫后离开，或者签署保密协议加入我们。"
周扬毫不犹豫："我留下。"
陆昭犹豫了："加入你们......具体要做什么？"
林医生拉开抽屉，取出厚厚一叠文件。
最上面的照片让陆昭呼吸一滞——那是支破损的荧光试剂管，和他口袋里的一模一样。
"这种X7试剂是三个月前开发的生物荧光标记剂，用于追踪特定蛋白在神经系统的传导路径。
"林医生指着照片上的裂纹，"第一批次共生产200支，其中17支在电力公司变电站事故后失踪。"
陆昭想起老保安儿子那张在电力公司门口拍的全家福。
"这不是普通的病毒爆发。"
林医生调出另一组图片，显示变电站内部结构，"某种东西通过电力系统扩散，而X7试剂意外激活了它的荧光特性。"
她突然首视陆昭，"你口袋里那支，是从哪里找到的？"
陆昭震惊于她的洞察力，慢慢掏出塑料袋包裹的试剂管："超市药品区，货架最下层。"
林医生接过试剂管，对着灯光检查："第89号样本，最后登记使用地点是......城北变电站。"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罗毅！准备第二侦查小队，我们需要......"
警报声骤然响起，红色灯光在走廊上闪烁。
广播里传来冷静的女声："全体注意，B区隔离失效，执行E-7预案。"
林医生脸色剧变，迅速锁好试剂管："跟我来！"
走廊上工作人员正有序撤离。陆昭被推着跑向紧急通道时，听到楼下传来防爆门被撞击的闷响。
"B区是样本储藏区！"技术员边跑边解释，"那些变异体对同类样本有致命吸引力！"
他们刚爬上三层楼梯，下方就传来玻璃碎裂声。
陆昭回头，看到五六个穿白大褂的变异体正以蜘蛛般的姿势攀爬楼梯扶手，它们的眼球完全变成荧光绿色，嘴角咧到耳根。
"去顶楼实验室！"林医生打开安全门，"那里有独立供电系统！"
顶楼实验室的门需要密码和虹膜双重认证。
众人挤进去后，罗毅立刻用金属柜抵住门。
这是个圆形空间，中央是台巨大的电子显微镜，西周墙上的显示屏实时监控着大楼各个角落。
林医生扑向控制台，调出B区监控。
画面里，数十个变异体正围着一个破裂的培养舱舔舐液体，那些液体在黑暗中泛着熟悉的蓝绿色荧光。
"它们进化了。"林医生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能主动寻找感染源强化自身。"
周扬突然指着另一个监控屏："那是什么？"
画面显示地下停车场，三个穿重型防护服的人正将某个金属容器搬上装甲车。
容器表面贴满生物危害标志，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容器周围那圈诡异的空气扭曲现象，就像高温下的热浪。
林医生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怎么敢......"
话音未落，整栋大楼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照明亮起诡异的红光。
备用发电机启动的轰鸣声中，陆昭听到了一种新的声音——像是无数昆虫振翅的嗡嗡声，从大楼地基深处传来。
"电力脉冲！"技术员尖叫，"和变电站事故前一样的频率！"
林医生猛地转向陆昭："你父亲是不是在城北老钢厂工作过？"
陆昭愕然点头："退休前是钢厂电工，怎么了？"
监控屏幕一个接一个黑屏，最后亮着的画面里，那个金属容器己经被装上车，而停车场的地面上，躺着几具穿防护服的尸体，他们面罩下的皮肤正逐渐泛起荧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