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第一场雪还未化尽，李向阳揣着个神秘物件站在一中校门口，不停跺着脚驱散寒意。他双手插在军绿色棉衣口袋里，时不时摸一摸那个方方正正的金属小盒子，生怕它冻坏了似的。
"磨蹭什么？"看见苏洁抱着书本从教学楼里出来，他立刻迎上去，从怀里掏出个银色的小方块，"给！"
苏洁接过这个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的金属物件，左右翻看。阳光下，磨砂质感的金属外壳泛着冷光，正面只有三个小小的按钮和一个液晶屏，背面刻着"SAMSUNG"的英文字样。
"这是...？"
"MP3！"李向阳得意地按下播放键，把耳机塞进她耳朵，"老李从韩国弄来的，中国市面上还没得卖呢！"
耳机里突然流淌出《相约九八》的旋律，王菲和那英的声音清澈得仿佛就在耳边。苏洁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有磁带转动，没有机械噪音，只有纯粹的音乐像流水一样首接灌入耳中。
"这...怎么做到的？"她摘下耳机，翻来覆去地检查这个神奇的小盒子，"磁带放哪儿了？"
李向阳笑得前仰后合："土包子！这玩意儿不用磁带！"他从兜里掏出一根数据线，"用这个连电脑，老李说一首歌只要...呃...几兆？"他挠挠头，"反正能存二十首歌！"
周末的阳台上，两人裹着同一条毛毯，共用一个耳机。李向阳笨拙地按着按键："这首好听！"
《当》的旋律响起，苏洁噗嗤笑了："你还听这个？"
"老李下载的！"李向阳红着耳朵狡辩，"他说要跟上时代..."
音乐放到"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时，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沈阳的夜空难得晴朗，星光与霓虹在雪地上交织。李向阳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老李让我记的，说是什么...播放列表？"
苏洁接过来，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1. 我的祖国
2. 相约九八
3. 当
...
"李爸..."她抿嘴笑了，"还挺浪漫。"
晚饭时，李父看着两个孩子头碰头地研究MP3，突然叹了口气。他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躺着一台老旧的"熊猫"牌收音机，漆面己经斑驳。
"我们当兵那会儿，全连就这一台收音机，"他轻轻抚过收音机的调频旋钮，"每天晚上围着听《新闻联播》，信号不好时全是杂音。"
李向阳突然问："爸，你当年最想听什么歌？"
"《我的祖国》，"李父的眼神飘向远方，"在猫耳洞里，有个重庆来的战友总哼这调子...后来他没能回来。"
餐桌上安静下来。苏洁悄悄把这首歌设成了播放列表的第一首。
深夜，李向阳起来喝水，发现父亲独自站在阳台上。月光下，那个总背影此刻显得有些佝偻。走近了才发现，父亲耳朵里塞着MP3的耳机，里面隐约传来"一条大河波浪宽"的旋律。
他默默退回房间，从抽屉里取出子弹壳做的哨子。金属表面己经被得发亮，就像那些被时代冲刷却永不褪色的记忆。
"听说2000年会有超大的庆典，"李向阳突然说，"到时候..."
苏洁把分他一半的耳机塞进他耳朵，里面正唱着《明天会更好》的最后一句："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雪花落在新MP3的屏幕上，映出两个小小的倒影。远处，新世纪的第一缕曙光正在地平线下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