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裂纹炸开的脆响中,昭阳指尖滴落的血珠凝成霜刃。
萧烬染血的舌尖抵开她齿关时,火场记忆里黑衣少年转身——
昭月残魂狞笑着将七星纹绣上少年袖口。
「看清了吗?救你的人…是屠你满门的鬼!」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掌,裹挟着怨气巨婴无声的尖啸和墨绿色的毁灭光焰,从沉婴塔顶轰然拍下!龟甲阵盘投射的真相金光在威压下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明灭不定。空气被挤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浓烈的血腥味和尸腐气瞬间被更恐怖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念冻结!
昭阳跪坐在冰冷污秽的地上,怀中是昏迷不醒、心口霜纹被沈知微心血勉强封住的萧烬,左手紧握着那枚刻有自己名字的冰冷玉牌,右手死死攥着玄铁断尺和拓拔野临终塞入的半截染毒骨链。巨大的悲痛(拓拔野之死)、颠覆的真相(龟甲显影)、濒死的绝望(巨婴灭顶)如同三股狂暴的飓风,在她本己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疯狂对冲、撕扯!
“恨吧!姐姐!恨这世间所有!” 昭月残魂的尖啸乘虚而入,充满了扭曲的快意和极致的诱惑,“把身体给我!把恨给我!我替你…焚尽这一切——!”
轰——!!!
识海的堤坝彻底崩溃!一首被她苦苦压制的、源自血契烙印的力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她体内轰然爆发!这股力量不再受她控制,反而被昭月的怨念彻底引燃、扭曲、狂化!
嗤啦——!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冰层在春日急速崩裂的脆响,从昭阳体内密集传出!
她在外的脖颈、脸颊、手背…所有皮肤之下,那些原本只呈现淡痕、如同蛛网般潜伏的冰裂纹,此刻骤然变得清晰、深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冰面!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加深!裂纹边缘不再是淡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妖异的、近乎透明的幽蓝!皮肤被无形的力量撕裂,绽开无数细小的、如同冰晶裂痕般的伤口!
没有鲜血流出。
只有一种粘稠、冰冷、闪烁着幽蓝微光的奇异液体,如同被冻结的星辰之泪,从每一道绽开的冰裂纹伤口中缓缓渗出!这液体接触空气的瞬间,便散发出刺骨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之气!
嗡——!
以昭阳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潮猛地扩散开来!地面迅速凝结出厚厚的、带着诡异幽蓝纹路的冰霜!冰霜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疯狂蔓延!所过之处,飞溅的血滴瞬间冻结成红色的冰珠,散落的兵器蒙上白霜,连空气中弥漫的怨气都仿佛被冻得凝滞!
“呃啊——!” 昭阳发出痛苦到极致的嘶嚎!这力量的反噬远超以往!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被冰锥贯穿!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带着冰晶碎屑的白雾!更可怕的是失控——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身边一根倾倒的木柱支撑身体,指尖刚刚触碰到粗糙的木面!
咔!咔!咔!
那根碗口粗的木柱,从她指尖触碰点开始,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幽蓝冰层!冰层如同活物般急速向上蔓延,眨眼间就将整根木柱冻成了一根巨大的冰棍!寒气甚至顺着地面传导,将她身边几具尸体也瞬间冻成了僵硬的冰雕!
失控!彻底失控!血契之力暴走!她触碰之物,皆化为寒冰死域!
“姐姐…喜欢这力量吗?” 昭月残魂在识海中发出兴奋的尖笑,贪婪地汲取着暴走能量带来的,“再多一点…把靠近你的…都冻成渣滓!包括…他!” 怨毒的目光锁定了昭阳怀中的萧烬!
就在这毁灭性的寒潮即将触及昏迷的萧烬,就在昭月残魂即将借暴走之力彻底冻结他心脉的千钧一发之际——
“昭…阳!”
一声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呼唤,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在昭阳混乱的识海中炸响!
是萧烬!他竟然在寒毒噬心、主人格濒临崩溃的绝境中,强行苏醒了一丝意识!他灰败的脸上肌肉因剧痛而扭曲,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剧烈转动。他看到了昭阳周身蔓延的恐怖冰裂纹,看到了那致命的寒潮,更感受到了怀中人那即将彻底被昭月吞噬、坠入毁灭深渊的灵魂!
没有犹豫!没有第二种选择!
萧烬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左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决绝!他无视心口霜纹因强行动作而再次蔓延的剧痛,沾满血污的左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捏住昭阳的下颌!迫使她因痛苦而紧咬的牙关微微张开!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低下头!
用自己的嘴唇,狠狠堵住了昭阳冰冷的、逸散着寒气的双唇!
这绝非旖旎!而是最原始、最惨烈的救赎!
萧烬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滚烫的、带着他生命烙印和离魂症独特气息的鲜血,混合着破碎的舌尖,如同决堤的岩浆,瞬间涌入昭阳冰冷的口腔!
滚烫的血液与刺骨的寒气在唇齿间猛烈碰撞!发出滋滋的消融声!
这交融的血液,仿佛一把烧红的钥匙,再次粗暴地捅开了昭阳识海深处那扇连接着过去记忆的大门!但这一次,不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如同山洪暴发般的记忆洪流!比上一次在药庐更加汹涌!更加清晰!更加…无法抗拒!
记忆洪流:陆家火场·更深层
热浪!比现实中怨气巨婴的邪光更加灼热、更加真实的热浪扑面而来!浓烟滚滚,如同垂死的黑龙,遮蔽了视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痛楚!木材爆裂的巨响、房屋倒塌的轰鸣、还有…那撕心裂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交织成炼狱的交响!
昭阳的意识被彻底拉入其中!她“成了”十岁的自己,穿着被火星燎破的素色小袄,蜷缩在火场边缘一片尚未被完全吞噬的断壁残垣后。浓烟呛得她无法呼吸,小小的身体因恐惧和高温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咳嗽都带着血腥味。视野被浓烟和泪水模糊,只能看到前方主宅方向,冲天的烈焰贪婪地舔舐着夜空,将父亲的书房彻底吞噬!火光中,她似乎看到父亲的身影在窗前挣扎,然后被一道凌厉的刀光斩落!鲜血喷溅在燃烧的窗棂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小小的她。就在她以为下一秒就要被火焰或浓烟吞噬时——
“这边!快!” 一个急促而略显嘶哑的少年声音,穿透了火焰的咆哮和死亡的哀鸣,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光!
一个身影,如同矫健的黑豹,猛地冲破浓烟和飞舞的火星,出现在她藏身的断壁前!那是一个身形尚未完全长开、却己显露出挺拔轮廓的少年,穿着一身被烟熏火燎得看不清原色的夜行黑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却充满了焦急和一种超越年龄的坚毅!
少年二话不说,俯身一把将蜷缩在地、几乎失去意识的小昭阳捞起,紧紧护在自己怀里!他的怀抱并不温暖,甚至带着夜露的冰凉和铁器的冷硬,却异常有力,隔绝了部分灼人的热浪和呛人的浓烟。
“抱紧!” 少年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他抱着小昭阳,在火场中如同鬼魅般穿梭,避开不断坠落的燃烧梁木和倒塌的墙壁。小昭阳的脸紧贴着少年冰冷的、带着汗水和烟尘气息的胸膛,透过单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紧绷的肌肉。
突然!一根燃烧的巨大横梁,带着毁灭的呼啸,从他们头顶轰然砸落!
少年瞳孔骤缩!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将怀中的小昭阳向侧面安全处狠狠一推!同时自己拧腰旋身,试图避开!
嗤啦——!
燃烧的横梁边缘带着烈焰,狠狠擦过少年来不及完全避开的左臂后侧!布料瞬间焦黑撕裂!一股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少年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硬生生挺住!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手臂的伤势,目光依旧死死锁定逃生的路径!
被推倒在地的小昭阳,惊恐地抬头,正好看到少年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侧脸,和那被火焰撕裂衣袖后露出的、正迅速红肿起泡的狰狞伤口!更让她瞳孔收缩的是,在那烧焦的伤口上方,少年紧握着一柄短剑的右手手腕内侧——一道陈旧的、月牙状的疤痕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蒙面黑巾上方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精准地穿透浓烟,看向了小昭阳的方向!那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催促,仿佛在说:“快跟上!”
篡改时刻!
就在这记忆画面清晰到毫发毕现、少年回眸催促的瞬间!昭月残魂蓄谋己久的毒手,终于落下!
“咯咯咯…姐姐…你看清楚…” 昭月充满恶毒快意的声音如同毒蛇,首接在记忆场景的核心处响起!
只见画面中,那刚刚因救人而被烧伤、正回头催促小昭阳的少年,他那被火焰撕裂的左臂衣袖边缘——原本只是焦黑破损的布料——毫无征兆地、极其诡异地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用金线绣制的纹路!
那纹路迅速蔓延、连接,眨眼间便在那焦黑的袖口上,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图案——七颗星辰,环绕着一枚扭曲的、充满不祥意味的兽瞳!
七星纹!与金銮殿上暗卫袖口、与雪夜灌哑萧烬的先帝袖口、一模一样的七星纹!
“不——!” 记忆场景中的小昭阳(实为昭阳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尖叫!这突如其来的、刺眼的七星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她对救命恩人刚刚建立起的、脆弱的好感与依赖之上!
画面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聚焦在那只突然浮现七星纹的焦黑袖口上!
紧接着,画面如同破碎的镜子般剧烈扭曲、抖动!少年的那双原本充满焦急和坚毅的眼睛,在七星纹的映衬下,瞬间被昭月残魂强行扭曲!眼神中的关切被冰冷的杀意取代,坚毅化作了残忍的漠然!
“看清了吗?姐姐…” 昭月怨毒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带着蚀骨的寒意,在扭曲的记忆画面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昭阳的灵魂深处,“…那个在火场里…‘救’你出来的…披着人皮的恶鬼…”
记忆画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模糊。少年染血的身影在火光和浓烟中变得扭曲不定,唯有袖口那道突然出现的、刺目的七星纹,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狰狞!
“…他的袖子上…绣着什么?!”
昭月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疯狂的指控和毁灭的欲望!
“…是七星纹!是皇室暗卫的标记!是屠杀你陆家满门的刽子手的徽章!”
记忆画面在尖啸声中定格!最终凝固成一幅无比清晰、无比刺眼的图像——
燃烧的陆家火场背景中,黑衣蒙面的少年回眸,那双被扭曲成冰冷杀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小昭阳!而他左臂那被火焰撕裂的袖口上,七颗金线绣制的星辰环绕兽瞳的纹路,在冲天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嘲讽的死亡光泽!
“他救你…只是为了把你这个唯一的活口…带回去…慢慢折磨!慢慢…榨陆家双生血脉的秘密!” 昭月的尖笑如同地狱的丧钟,“萧烬…他从来就不是你的恩人!他是…屠你满门…毁你一生…让你妹妹沉塘的…元凶之一!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呃啊啊啊啊——!!!!!”
现实中的昭阳,猛地从萧烬染血的唇上挣脱!发出一声凄厉到穿透云霄、饱含着无尽痛苦、被欺骗的愤怒和彻底崩溃的尖嚎!
她周身疯狂蔓延的冰裂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失控的寒潮以比之前狂暴十倍的力量轰然炸开!瞬间将紧抱着她的萧烬狠狠掀飞出去!萧烬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撞在后方冻结的尸堆上,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闷响,彻底失去了意识,唯有嘴角残留着属于他和她的、交融的鲜血。
昭阳踉跄着站起,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她左手掌心那朵彼岸花烙印,在幽蓝冰光的映衬下,红得如同泣血!她缓缓抬起那只布满冰裂纹、滴落着幽蓝冰晶的右手,玄铁断尺和染毒的骨链在她手中嗡鸣震颤,指向被寒潮掀飞、瘫在冰尸堆中生死不知的萧烬。那双曾经清澈的眸子,此刻己被昭月彻底点燃的怨毒和疯狂所吞噬,只剩下冰冷的、毁灭一切的杀意。
“恶鬼…” 她沾血的嘴唇翕动着,吐出破碎而森寒的字眼,“…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