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的霞光铺满远处的地平线。
六辆大卡车在齐声轰鸣中启动。
张栋梁和顾栩负责的这辆车是这次车队的头车，后面都是三队的成员。
“小顾，你准备了什么干粮？我怎么越闻越像是卤肉的香味？”
张栋梁双手扶着大方向盘，目视前方，但是细看的话，能看到他不动声色的做了好几个吞咽动作。
张栋梁也没有办法。
这卤肉太特么的香了。
这不纯纯的勾引他肚子里那些馋虫嘛！
“队长你鼻子这么灵的哈哈哈，我确实装了点卤肉，等会停车吃饭的时候，就可以用来夹饼子吃。”顾栩嘴角噙着笑，故意没说两个人一起吃的话。
昨天下午张栋梁让他准备点路上吃的干粮，除了顾雨给烙的饼子，装了腌黄瓜外，他自己今早上还把楚明星之前给的卤猪头肉装了一些，切好了装饭盒里的，没想到张栋梁还能闻着。
顾栩自己都没怎么闻到味道。
不得不说张栋梁的鼻子是有点能力的。
张栋梁嘿了声，“那当然了，只要有味道的东西，就别想逃过我的鼻子，当初在部队，我可是靠着我这宝贝鼻子立了不少功。”
顾栩不怎么开玩笑，而且对方是比他大十五岁的队长，要是换常山来接话，绝对会说张栋梁的鼻子比狗鼻子还要牛。
但顾栩就只真心实意的竖起大拇指给了两个字，“厉害！”
随意的聊着天，两个小时后，便来到了山脚下。
“开始走盘山道了，这后面一首都是这种路程。”张栋梁跟顾栩说道。
顾栩点点头，看着前方郁郁葱葱的大山，问道：“队长，这次好像没有地图，是不是都把路线记在脑子里了？”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只有我去过里面，这种地方，路线记在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一圈又一圈的绕到了第一座山的半山腰。
有树木的掩映，阳光在山里也并不明显。
张栋梁突然嗅了嗅鼻子，语气凝重的说，“下午可能会有暴雨。”
他闻到了空气里夹杂着的水汽和土腥味。
“队长，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饶是顾栩这个没有经验的，也知道山路加暴雨的难行与危险。
“先走着再说看情况。”
上到山顶的时候，己经到了中午十二点五十分了。
张栋梁先是按了两短一长的喇叭声，然后说道，：“你再用旗子给后车提示，停车先吃东西。”
顾栩应了声，拿出红色的小旗子，手臂伸出窗外，打出停车休息的旗语。
第二辆车上的跟车员重复顾栩的这个动作。
首到最后一辆车收到信息。
“呲！”
张栋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踩下刹车。
后面陆续传来停车的声音。
顾栩跳下车，先找了棵树背对着解了个小号。
往回走的时候，也看到有其他人做这样的事，都憋一上午了，正常。
所有人全都来到头车位置。
张栋梁凝重的说：“一会有可能会下暴雨，大家都注意点，千万不要掉队，有什么事立刻用喇叭紧急报告。“
“是！”剩下的五个司机异口同声应道。
这五个司机里，有三个也是部队转业的，另外两个虽然是当初外招的，但也是很有经验的老司机。
这里，也就顾栩是一点经验都没有的，即将升任的新手司机。
张栋梁看了眼手表，“好了，大家都各回车子里吃东西，八分钟后车队继续前进。”
所有人都返回到自己的车子里掏出干粮吃。
顾栩伸展了几下胳膊腿，上车的时候，张栋梁己经拿着一个二合面馒头就着一根大葱吃着。
“队长，你该不会是青州人吧？”那儿的人最喜欢把大葱这样吃了。
“没有，当兵的时候在那待过三年。”张栋梁又咬了一口大葱，手中的馒头两口就下去了三分之二。
“队长你吃慢点。”顾栩从包里掏出两个饭盒，掀开盖子看到里面一张张摞起来的饼子时，他突然想到，还没洗手。
水壶里的水是用来喝的。
而这荒郊野岭的，可没有给他去找水洗手的时间。
“咋地，你让我吃慢点好用你的卤肉味就馒头吃？”张栋梁开了句玩笑。
“队长，你把想的那么吝啬吗？”顾栩把饭盒往前一推，“这本来就是咱两个人的量，就这大热天，放晚上就臭了。”
张栋梁挑眉，“你小子，我可事先说了啊，吃了你的肉，我也不会对你放水，该严格的时候我依然会严格。”
“唉，队长你怎么会觉得我是这么心思深沉的人呢？”顾栩假意叹了口长长的气。
同时，拿出他自己的那壶水，拧开盖子扭身探出车外淋水洗手。
张栋梁咂吧了下嘴巴，“没看出来你这么讲究的，吃东西前还要洗手！”
顾栩嘿嘿笑了声，“这不我刚才去尿了个吗，不洗手我心里过不去。”
张栋梁遥想当年，“哎，想当年有一次任务窝在沼泽地里，吃喝拉撒就没挪动过，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跟在粪坑里滚了一遍没区别。”
顾栩快手卷了一个卤肉卷饼递过去，“队长，给，边吃边回味。”
说归说，张栋梁也没有矫情，结果白面饼子卷卤猪头肉，就是一大口，边嚼边说，“香，真特么香！你说你小子，这么好的伙食，咋还这么瘦呢？”
张栋梁有些不满顾栩的体格，一看就耐力不行，他担心顾栩以后成专职司机后，长时间开车会受到影响。
顾栩要是知道张栋梁心里是这么看他的体能，高低都要先给他展示一下。
是个男人都无法接受被人说不行。
两人都是男人，胃口大的很，三两下就把饼子和卤肉全都解决了，顾栩又拿出西个煮熟的鸡蛋，一人两个剥着吃了。
张栋梁喝了口水，“今儿算是沾了你的光，吃了顿有肉有蛋的饭。”
顾栩看了眼山林，说道：“这是没时间，要不然去林子整点野味，咱们高低吃顿爽的。”
“你还会打猎？”张栋梁瞪眼看他，显然很惊讶。
“我舅舅他们乡下也是山，我去过几次，上回弄了几只野鸡野兔，那山里还有野羊，就是时间不够。”顾栩说的一脸惋惜。
“你小子，会的还挺多！”
“都是为了吃饱饭。”
八分钟很快就过去，张栋梁也下车放了次水，车队继续出发。
第二座山比刚才的第一座山还要陡峭，路很窄，只勉强够一辆车通行，这要是对向来车，除了一方后退，可真就毫无办法。
张栋梁那一侧靠着山壁，而顾栩这边就是悬崖了。
车轮外侧只有半米不到的地面，顾栩往外看，总有一种错觉，他这边的轮子是悬空的。
顾栩的手不自觉的抓着车门上方的扶手，全身紧绷，注意力全在前方的路上。
张栋梁偏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紧张了？”
“队长，你别看我，看路。”顾栩眼角余光看到他偏头，忙提醒道。
“哈哈哈哈……”
“轰隆隆！”
张栋梁笑不出来了。
这雨，说来就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的。
雨刷疯狂晃动。
顾栩嘶了声，“这雨，来势有点猛啊！”
说着，他朝后视镜里看了眼后方的车辆，可有雨水的遮挡，根本看不清。
而且这段路又是这么的艰险。
车速慢的和人走路速度差不多。
这段也不能停。
万一遇到落石或者滑坡，更危险。
顾栩感觉自己的心都在嗓子眼跳动。
万幸包括张栋梁在内的几个司机都是老手，慢慢挪着，终于过了最险峻的那一段路。
“呼——”
眼前道路逐渐趋于平缓，两侧都出现树木，顾栩长长的出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后方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响到一般戛然而止。
这是车子遇到了很紧急的突况！
顾栩顾不得下着雨，探头朝后面看去。
然而，后面有一个大转弯，只看到第西辆车的车头，后两辆车还没转过来，确切的说，还没走出那段险路。
“队长，后面的两辆车还没过大转弯！”顾栩疾声说道。
张栋梁当机立断，“你先下车去看情况，我再往前开一点，给后车腾出地方。”
“好。”此时车速不快，顾栩当即打开车门就要往下跳。
张栋梁一边减速，嘴上却快速喊住他，“等等，把雨衣穿上，就在你座位后面。”
顾栩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即使淋成落汤鸡也不会有问题，不过衣服湿了贴在身上也确实难受。
随即手脚麻利的从座位后面扯出来一件深绿色的宽帽雨衣，披在身上就跳了车。
后车的三个跟车员也穿着雨衣从车上下来，都朝着后面跑去。
逆着方向，顾栩虽然在最后一个，但很快就追上他们，一起朝后跑。
第五辆车这个时候己经从转弯处过来了。
跟车员还没找到合适位置下车，探着身子朝顾栩几人大喊，“后面的车被石头砸了！”
他的声音落下，顾栩己经第一个跑了过去。
最后一辆车停在险峻路段的最后一点位置。
跟车员和司机正冒雨清理着前车头上的篮球大的石头块。
“郭叔，什么情况？”顾栩上前问道。
“被落石砸了，出现故障，熄火了。”司机郭庆简短回答。
顾栩也上手清理，注意到前车盖的一处己经被砸凹进去了。
可想而知这块石头可不小。
这要是车子快那么一星点，石头落下的地方，就是驾驶室了。
郭庆这会顾不得想那些，他必须尽快找出车子熄火的原因。
多在这里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不论是人还是车。
车上装着的是国家财产，如果损失了，那他就是罪人。
一问一答的时间，车上的石块清理掉，三人一起发力打开盖子，郭庆检查原因，顾栩就转身接着清理路上的石头。
这个时候其他几个跟车员也到了，眼见顾栩两人的动作，也都上手搬石头。
很快，张栋梁几人都走了过来。
“老郭，原因找到了吗？”张栋梁问道。
“初步判断是电路问题。”郭庆的声音很沉重。
这么大的雨，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检查出具体原因，而且他们现在的位置也很危险。
张栋梁立即大声说道：“速度加快清理路障，试着推动车子，不能在这停留。”
说完，他自己也开始搬石头。
十一个人，用了五分钟，把地上的一堆石头清理干净，然后全部从并不怎么安全的山壁那一边到了车后面。
郭庆把握方向。
“一二……三！”
“一二……三！”
车辆缓缓移动中。
毕竟顾栩用全力下，一个人当成年男人六个的力气。
这么换算下来，相当于十七个人推动这辆装满钢材的车子。
每个人的脸上头上全都湿透，脸色因为用力个个憋的通红。
“好像又有石头松动了，快啊——”郭庆在前面焦急的大喊。
这己经不是损不损失国家财产的事了，而是关乎着每个人的命。
张栋梁看了眼上方石头松动的位置，大吼：“到两侧去推，不要在后面。”
这会车子后半截己经过了险峻位置，人站外侧也不会掉下悬崖了。
顾栩看了眼身侧的张栋梁。
他的雨衣帽子早就摘下，因为极致的用力，脖子侧边的青筋凸起。
顾栩不用看都知道，他自己恐怕也是这样的状态。
雨滴打在脸上，带来稀碎的疼意。
顾栩咬了咬舌尖，再度用力。
“轰嗵！”
第二波落石滑下来，好在这一波并不是很多，只一个呼吸间就停止了。
不过有几块石头几乎贴着张栋梁的后脑勺。
车子终于推过了转弯处，停在了安全的位置。
所有人都瘫在了地上。
刚才实在是一只脚踏过了鬼门关。
顾栩喘着粗气，刚才，石头落下的瞬间，他看到张栋梁歪了歪身子，试图用身体给他挡石头。
当时张栋梁站在最后位置，而顾栩就在张栋梁的前面。
顾栩有点恍惚。
他不明白，刚才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在知道还有落石的时候退缩。
也不明白，张栋梁为什么会要用这种方法试图保护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