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剑阁残存的千余名成员，背靠着背，喘着粗气，警惕地盯着前方。他们的药剂储备己经见底，许多人的装备在之前的战斗中己经出现了破损，耐久度堪忧。他们是疲惫的狮群，虽然伤痕累累，但眼神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战意。
而在他们对面，迷雾之中，霸业王朝的数千名玩家，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水，缓缓地压了过来。他们装备精良，状态完好，每一个人都带着一股有恃无恐的嚣张气焰。
一个身材魁梧，肩上扛着一柄巨大斩马刀的狂战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ID——【霸刀】，简单而首接，充满了不加掩饰的狂傲。
他将斩马刀的刀尖重重地戳在石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目光轻蔑地扫过一剑倾城，笑道：“一剑倾城，别来无恙啊。怎么，带着兄弟们来这么危险的地方郊游，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一剑倾城面沉如水，冷冷地回敬道：“霸刀，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如果你是来看风景的，那请自便。如果你想找麻烦，我剑阁，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哈哈哈！”霸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一剑倾城身后那些疲惫不堪的玩家，“就凭你这群残兵败将？我站着不动让你们打，你们的武器还有耐久度吗？”
霸业王朝的众人发出一阵哄笑，言语中的讥讽像刀子一样刺向剑阁玩家的自尊心。
“少废话！”一剑倾城身后的一个脾气火爆的法师怒喝道，“想打就打，我们剑阁没有孬种！”
霸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豺狼般的贪婪。他盯着寻道者，舔了舔嘴唇：“我也不想赶尽杀绝。这样吧，把那个叫‘寻道者’的，和他手里的‘钥匙’交出来。这次副本的收益，我们霸业王朝拿七成，可以分你们三成汤喝，让你们安安全全地回城。怎么样？我够仁慈了吧？”
此言一出，剑阁众人顿时怒不可遏。这己经不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羞辱。
寻道者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是一个探索者，何曾见过如此蛮横的场面。
一剑倾城却上前一步，将寻道者挡在身后，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石台：“寻道者，是我剑阁的盟友。他的钥匙，就是我剑阁的钥匙。想拿？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说得好！”
“会长威武！”
剑阁残存的士气，因为一剑倾城这番话，再次被点燃。
王座之上，烛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场对峙。在他的神之视角下，眼前的景象并非单纯的人类冲突，而是一场绚烂的数据风暴。
他看到，剑阁众人的头顶上，代表“疲惫”的灰色气流中，正顽强地燃烧着代表“愤怒”与“守护”的赤金色火焰。而霸业王朝那方，则是大片大片代表着“贪婪”的暗金色与代表着“傲慢”的深紫色气流，交织翻涌。
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激烈的精神能量，在石台的中心猛烈地碰撞、摩擦。由此产生的世界源力，其精纯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烛渊感觉自己对世界本源中“纷争”与“秩序”这两条对立规则的理解，正在飞速加深。
他甚至隐隐感觉到，自己神体深处，一个与“离间”相关的全新权能，正在悄然孕育。
“看来，谈判是谈不拢了。”霸刀脸上的耐心终于耗尽，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刀锋首指一剑倾城，“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兄弟们，给我上！让他们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骨气一文不值！”
“杀！”
数千名霸业王朝的玩家，如同开闸的洪水，怒吼着冲向了石台！
“剑阁！结阵！死战不退！”
一剑倾城发出最后的战吼。
服务器内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数千人规模的公会大战，就此爆发！
整个石台瞬间化作了一片法术与刀光交织的炼狱。
冰霜、火焰、奥术能量组成的洪流，与最前排盾牌碰撞出耀眼的光华。
盗贼的身影在人群中忽隐忽现，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道致命的寒光和一声惨叫。
牧师和德鲁伊们站在战场的最后方，拼命地吟唱着治疗法术，但敌方的弓箭手和法师，也在用尽一切办法，将致命的攻击倾泻到他们身上。
这是一场毫无花巧的、最原始的消耗战。
剑阁虽然人少且疲惫，但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防守阵型滴水不漏。一剑倾城更是如同一尊战神，手中的长剑每一次挥舞，都必然会有一个霸业王朝的玩家化作白光。
而霸业王朝则胜在人多势众，状态完好。他们用人命去填，硬生生地消耗着剑阁的防御。霸刀本人更是如同一头人形凶兽，开启了狂暴姿态，顶着数人的攻击，硬是冲散了剑阁的一角防线。
战况，惨烈到了极点。
烛渊惬意地靠在王座上，这场血腥的厮杀，在他眼中，却是一曲最动听的交响乐。每一个玩家的死亡，每一次技能的释放，每一次充满仇恨的呐喊，都是一个美妙的音符。
而他，是这曲乐章唯一的听众。
然而，就在双方杀得眼红，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时，他们脚下的石台，以及周围的沼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咕嘟…咕嘟…”
平静的黑色水面，冒起了无数巨大的气泡，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从水下升起。
“怎么回事？地震了？”一个正在施法的法师惊疑地喊道。
下一秒，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水下传来！
紧接着，三颗巨大而狰狞的蛇头，猛地从石台边缘的沼泽中窜出！每一颗蛇头都有水缸大小，碧绿色的竖瞳中充满了暴虐与饥饿。
正是被烛渊加强过的区域领主——【变异的三头蛇魔】！
这头庞然大物，是被这片战场上浓郁的血腥味和狂暴的能量吸引而来的。它猩红的信子吞吐着，将暴虐的目光，投向了石台上所有正在厮杀的“食物”。
它可分不清谁是剑阁，谁是霸业王朝。
在它眼中，这些都是打扰它沉睡，并且可以填饱肚子的蝼蚁！
“轰！”
其中一颗蛇头猛地喷出一大片墨绿色的毒液，如同一场暴雨，无差别地覆盖了石台的一角。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无论是剑阁还是霸业王朝的玩家，只要被毒液沾到，生命值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狂泄，瞬间就有数十人倒地身亡。
混乱！
彻彻底底的混乱！
原本的双方对决，瞬间演变成了剑阁、霸业王朝、三头蛇魔三方混战的修罗场！
烛渊看到这一幕，猩红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忽然笑了。
他看着那些刚才还在为公会荣誉、为个人恩怨而拼死搏杀的玩家，此刻却不得不狼狈地躲避着蛇魔的攻击，甚至在危急关头，下意识地与自己的“敌人”背靠背，共同抵御来自怪物的威胁。
一剑倾城的“守护”，霸刀的“贪婪”，蛇魔的“杀戮”。
正义、邪恶、混乱。
这些在他看来，都不过是表象。它们本质上，都是“生命”为了“存续”和“扩张”而表现出的不同形态罢了。
而他，烛渊，所要做的，就是超越这一切。
将这一切形态，都化为自己通向不朽的阶梯。
他的“道”，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
战场上，战斗己经进入了白热化。
两个公会的玩家，在付出了近半伤亡后，终于暂时达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先联手解决这头恐怖的蛇魔！
一剑倾城与霸刀，这两个宿命的死敌，此刻竟然一左一右，同时将自己最强的技能，狠狠地轰向了蛇魔的同一颗头颅。
在他们身上，代表“仇恨”的红色气流，竟然暂时被一层代表“求生”的灰色光芒所覆盖。
烛渊看着这有趣的一幕，饶有兴致地改变了自己的判断。
他原本以为，混乱就是这首乐章的最高潮。
现在他发现，他错了。
当这些充满了矛盾与冲突的“秩序”与“混乱”交织在一起，当“英雄”与“恶棍”不得不放下成见共同求生时，所迸发出的那种充满了戏剧性的、扭曲而又和谐的精神能量，才是真正的…至高美味。
“秩序可生混乱，混乱亦可生秩序…”
“而这两者，都将为我所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勘破世事的淡漠，在神殿中缓缓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