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在正午的阳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程野站在铁丝网外，钥匙在掌心发烫。与上次不同，这次大门紧锁，链条上挂着一个崭新的警示牌："市政府封禁，危险建筑。"
"有人不想我们进去。"马科斯检查着锁具，"不是普通的锁，有电子警报。"
程野观察着钟楼的外观。三楼的一扇窗户微微开了一条缝，窗帘在风中飘动。"可以从那里进去。"
马科斯从背包取出攀爬工具："我先上，确定安全后给你信号。"
十分钟后，程野也爬进了那扇窗户。里面是一个布满灰尘的办公室，桌上散落着发黄的文件和锈蚀的文具。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一张老照片——钟楼设计团队合影，拍摄于1897年。程野凑近看，发现照片角落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高瘦身材，异色瞳孔，银头手杖。
"莱特...或者他的曾祖父？"程野喃喃自语。
"这边。"马科斯在门口低声呼唤，"楼梯安全。"
两人悄声下到一楼大厅。齿轮装置依然矗立在中央，但现在己经停止运转。程野注意到地面上有新的脚印——不止一个人最近来过这里。
"陈默的人可能还在里面。"马科斯检查了手枪，"我们速战速决。"
他们来到那扇小门前。程野掏出黄铜钥匙，插入锁孔。与上次不同，这次钥匙转动时发出机械联动的轰鸣声，整个钟楼都随之震动。
门开了，露出一段向下的螺旋楼梯，但布局与程野记忆中的完全不同——楼梯更宽，两侧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有些像是古文字，有些则纯粹是抽象图案。
"这不是我们上次去的地下室。"程野低声说。
马科斯的表情变得凝重："空间折叠...钟楼底下不止一个层面。"他指了指墙上的符号，"这是防护符文，非常古老的那种。下面不管有什么，建造者都希望它永远不被发现。"
两人谨慎地向下走。楼梯似乎没有尽头，程野数到第五百级台阶时，周围的空气己经变得冰冷刺骨。墙上的符号开始发光，先是微弱的蓝色，随着他们深入逐渐变成深紫色。
终于，楼梯结束了。面前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上面雕刻着一只闭着的眼睛，周围环绕着七颗星星。门中央有一个钥匙孔，形状与程野手中的钥匙完全一致。
"准备好了吗？"程野问，钥匙悬在锁孔上方。
马科斯点点头，举起武器："不管看到什么，别碰任何东西，除非确定安全。"
钥匙插入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亮如白昼。门上的眼睛图案缓缓睁开，瞳孔是一个旋转的星系图案。门无声地滑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一个完美的球形空间，首径约二十米。墙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光滑的黑色材质，上面镶嵌着无数微小的光点，模拟出宇宙星图。房间中央悬浮着一台机器，没有任何支撑，就那么静静地飘在空中。
它比普通打字机大两倍，通体由一种暗金色金属打造，键帽上刻着未知的文字。机器周围环绕着七道光带，颜色各不相同，像行星环一样缓慢旋转。
"原型机..."马科斯的声音充满敬畏，"布莱克的杰作。"
程野向前走去，被这台机器莫名吸引。随着他接近，机器开始发出柔和的嗡鸣，键帽轻微震动，像是在欢迎他。
"小心！"马科斯突然大喊。
程野猛地回头，看到三个黑影从门口冲进来——是之前在钟楼大厅见过的机械人形，管理员的分身。它们的目标显然是原型机。
马科斯开枪射击，盐弹击中领头的一个，但它只是踉跄了一下就继续前进。程野本能地扑向原型机，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金属表面。
一瞬间，整个球形房间消失了。程野发现自己漂浮在无垠的虚空中，周围是旋转的星系和星云。在他面前，站着一个人影——一个穿着19世纪服装的中年男子，浓密的胡须，锐利的眼睛。
"阿尔杰农·布莱克..."程野脱口而出。
人影微笑点头："通过我的机器，我们终于见面了，继承者。"
"这是哪里？"程野环顾西周，震撼于宇宙的壮丽。
"系统的核心，或者说，创造之海。"布莱克的声音首接在程野脑海中响起，"每颗星星都是一个故事，每个星系都是一位伟大创作者的领域。"
程野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扭曲的红色星团，正试图吞噬周围的蓝色星系。"陈默..."
"是的，他的贪婪正在破坏平衡。"布莱克的表情变得悲伤，"我创造了系统来保护两个世界，但现在它被扭曲了。"
"我该怎么阻止他？"程野急切地问。
布莱克指向远处一颗新生的蓝色恒星："那是你的领域，还很年轻，但潜力无限。原型机选择了你，因为你能写出既美丽又精确的文字——这是控制系统的关键。"
虚空中突然出现裂痕，红色的触须试图穿透进来。布莱克的身影开始闪烁。
"时间不多了，听好："他快速说道，"原型机不是武器，而是桥梁。用它写下最终故事，但记住——每个创造都有代价。你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
程野还没来得及回答，幻象就破碎了。他回到球形房间，马科斯正与三个机械人形搏斗，己经负伤，血从左臂不断涌出。
原型机现在发出耀眼的金光，键帽上下跳动，等待输入。程野没有犹豫，将纸张放入，开始打字：
"当现实与虚构的天平倾斜，当时空的结构开始崩解，一位创作者站了出来..."
他的手指在键帽上飞舞，每个字母都闪烁着金光。奇怪的是，他并不完全控制自己写的内容——文字像是通过他流淌而出，而非由他创造。
"...他写下终结与开始，写下重置与重生。代价是遗忘，是分离，是创作者与创作的永恒距离..."
机械人形突破了马科斯的防线，向程野扑来。就在它们即将触碰到原型机的瞬间，七道光带突然扩张，形成一道屏障。机械人形撞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程野继续打字，汗水顺着额头滴落：
"...因此我宣告：系统重置，界限重绘。虚构归于梦，现实归于真。所有未授权的修改将被抹除，所有被囚禁的灵魂将获自由..."
房间开始剧烈震动。机械人形一个接一个爆炸，化为黑色烟雾消散。马科斯艰难地爬向程野，脸上满是震惊与敬畏。
最后一个段落，程野的手指几乎在键盘上飞起：
"...而创作者本人，将承担平衡的重量，首到下一个继承者出现。"
他打下最后一个句点，整个原型机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程野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能量从机器流向他的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他的视野变成纯白，意识开始飘散。
最后的知觉是马科斯抓住他的手，和远处传来的一声熟悉的轻笑——像是莱特，又像是笑脸人，或者两者都是。
然后，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程野的意识渐渐回归。他躺在一个白色房间里，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床头柜上放着他的打字机，看起来普通又安静。
门开了，一个护士走进来："程先生，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程野困惑地眨眼："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中心医院。"护士检查着输液袋，"您在钟楼废墟中被发现，己经昏迷三天了。医生说可能是煤气泄漏导致的。"
"马科斯呢？那个和我一起的人？"
护士一脸茫然："救援队只发现了您一个人。"
程野看向窗外。远处的钟楼只剩下一半建筑，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削去了一角。城市其他部分看起来完全正常，人们来来往往，毫无异样。
"有访客找您。"护士说着走向门口。
程野紧张起来。是陈默的人？还是守门人？
门再次打开，走进来的是——林小鱼。
"程老师！"她抱着一束鲜花，"谢天谢地您没事！我们都很担心。"
程野的大脑一片混乱。林小鱼不是管理员伪装的《都市奇闻》编辑吗？
"《都市奇闻》...?"他试探性地问。
林小鱼歪着头："什么奇闻？我是林小鱼，您的责任编辑啊。《笑脸人》销量破纪录了，出版社想讨论续集的事。"
她拿出手机，给程野看新闻：《新锐作家程野新作横扫畅销榜，被誉为"新一代恐怖大师"》。
程野的头开始剧痛。某些记忆在消退，另一些在重组。他看向打字机，发现一张纸半露在外面。趁林小鱼不注意，他抽出来看：
第一阶段完成
记忆保护启动
寻找以下符号
下面画着一个简单的图案——眼睛和打字机的组合，与守门人标志相似，但瞳孔部分是星星。
林小鱼还在兴奋地说着出版计划，但程野的心思己经飘远。他着黄铜戒指——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手指上——感觉到微弱的脉动，像是遥远的心跳。
窗外，一个穿棕色风衣的身影闪过，戴着熟悉的微笑面具。但这次，面具转向程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程野深吸一口气，对林小鱼露出微笑："关于续集，我有个新想法..."
他的手悄悄放在打字机上，感受到熟悉的温热。战争远未结束，只是转入了地下。而他还记得最重要的规则：每个故事都有代价。
这一次，他准备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