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宫的晨钟刚刚敲过三响，岗月推开冥法课教室的门时，发现最后一排的座位己经有人了。银发少年支着下巴望向窗外，阳光透过他的身影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岗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名册，他清楚地记得昨天放学时亲自锁的门。
"现在点名。"岗月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随着一个个名字念过去，他的余光始终盯着那个多出来的身影。当念到第三十个名字时，粉笔突然从讲台上滚落，在青石地面敲出清脆的声响。岗月弯腰去捡的刹那，看见三十双脚——本该只有三十个学生的教室里，此刻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十一双鞋。
萧凡路过教室时，正看见岗月对着空荡荡的角落说话。这位向来冷静的护法此刻面具边缘渗出细密的汗珠，手中的戒尺指着虚无："你到底是谁？"萧凡顺着戒尺的方向望去，阳光穿过窗棂的缝隙，在青砖地上烙下明亮的光斑。
当天夜里，萧凡独自在藏书阁翻阅古籍。烛火突然摇曳，他抬头时发现案几对面摆着一盏茶——茶汤是他最厌恶的苦丁，水面飘着两片枫叶，一金一黑。这是萧风生前最爱的喝法。萧凡的指尖刚碰到茶盏，就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可转身时只捕捉到一抹迅速消散的黑雾。
第二天清晨，林小雨的萤灯突然亮了起来。昏睡多年的她睁开眼睛，看见医阁的窗棂上结着厚厚的霜花——这本该是永远温暖如春的天界不可能出现的景象。霜花组成了一个模糊的字，像是"夜"，又像是"风"。
天帝最近总在凌霄殿发脾气。侍从们战战兢兢地禀报，说陛下的窥天镜里总映出奇怪的人影。最年长的仙官壮着胆子凑近查看，却在镜面倒影里看见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那时冥界还在，黑夜尚存，他还会在值夜时偷偷打盹。
学宫的孩子们最近总在做梦。他们醒来后记不清内容，但枕头下总会莫名其妙出现些小东西：漆黑的枫叶，冰凉的雨滴，甚至还有带着腥味的泥土。教书先生们严厉禁止讨论这些异常，可私底下都在传——那个被抹去名字的存在，正在通过最纯净的孩童记忆慢慢归来。
萧凡开始习惯性地多准备一份教案。每天清晨，他都会在案头发现用朱砂笔修改过的痕迹，字迹狂放得像要划破纸背。六大护法授课时总会突然停顿，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低声提词。最奇怪的是，学宫池塘里的锦鲤最近总在特定时辰聚集在西南角，那片水面永远映不出天空的倒影。
这一天傍晚，萧凡独自走过回廊时，听见藏书阁传来翻页声。推开门时，晚风正掀起案几上的书页，墨迹未干的批注新鲜得刺眼："哥，你的结界术退步了。"萧凡的呼吸骤然停滞，他伸手去碰那些字迹，墨色却突然化作黑雾消散。窗外，永恒明亮的天光第一次出现了阴影，像是有人用手指轻轻遮住了太阳。
学宫的清晨依旧明亮如常，可岗月推开冥法课教室的门时，指尖却微微一顿。讲台上摊开的名册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字——"教的真烂。"字迹狂放，墨色极重，像是有人故意用笔锋刻穿了纸页。岗月的手指悬在半空，面具下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教室，三十个学生整整齐齐地坐着，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意。
萧凡站在藏书阁的窗前，指尖着一本古籍的扉页。这本书本该是崭新的，可此刻书页边缘却泛着诡异的焦黑，像是被什么力量侵蚀过。更奇怪的是，书页上多了一段批注："你连这个都忘了？，好蠢"字迹熟悉得令他心脏骤停。他猛地合上书，转身时发现地板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书架间一路延伸至窗边，最终消失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学堂里的孩子们最近总在做梦。一个孩童兴奋地举手："先生！我又做梦了！"可当教书先生问他梦见了什么时，他却茫然地摇头："不记得了...但枕头下有这个。"他摊开手心，里面躺着一片漆黑的枫叶。其他孩子也纷纷附和："我也是！梦里好像有星星...""我听见了雷声！""我梦见了一片黑漆漆的地方..."可当追问细节时，他们却全都记不清了。
凌霄殿内，天帝死死盯着布满裂痕的窥天镜。镜子里倒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双血色的瞳孔，正透过镜面冷冷注视着他。"不可能..."天帝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永夜之契明明己经..."镜中的影子却笑了，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你忘了吗？黑暗...是不可消灭的。"
深夜，萧凡独自站在学宫最高的塔楼上。永恒明亮的天光第一次出现了异样——天空的一角，暗了一瞬。像是有人轻轻遮住了太阳。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的玉佩，那里刻着两个早己被世人遗忘的字："风"与"夜"。远处，孩童们的梦呓呢喃飘散在风中，他们梦见了一片漆黑的世界，梦里有人轻声说："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