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凌霄殿的鸡飞狗跳终于在天帝的鼻涕冰珠彻底融化、高烧褪去后勉强平息。少年天帝萎靡地瘫在重新修复的御座上,脸色苍白,眼神里还残留着惊惧过度的空洞。他感觉身体像是被掏空了,灵力运转晦涩,神魂深处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寒。
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他的额头正中央,赫然多了一个印记。
那并非普通的伤痕或符文。它像一小块凝固的、最深沉的黑夜,边缘模糊不清,仿佛还在缓慢地、无声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印记中心,是比墨色更虚无的“无”,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灵魂发冷,仿佛连存在本身都要被吸进去。仙医用尽方法也无法探知其性质,更别提祛除。这是萧风盛怒之下,用虚无之暗留下的永恒烙印——一个“废料”的标记,一个无声的嘲讽,一个提醒他永远不要再去招惹冥界深渊的警告。
天帝摸着那个冰冷刺骨的印记,打了个寒颤,彻底蔫了。别说再去招惹萧风,他现在连靠近冥界入口的方向都觉得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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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冥界的永夜之殿,并未因天帝的消停而恢复宁静。
萧风万万没想到,他那位“好哥哥”萧凡,竟然开始了一种极其无赖且报复性的骚扰战术!
每天!是每一天!无论萧风是沉入最深层的修炼,还是单纯地想在那张冰冷的黑玉榻上多躺一会儿,一到天界学宫晨钟敲响的时刻(对应冥界最沉寂的时辰),永夜之殿那扇被他加了十万八千道禁制的大门,就会准时被一道霸道又锲而不舍的金光叩响!
“咚!咚!咚!”
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震得殿内冰晶都在嗡鸣。
“风弟,该上课了。” 萧凡那平静无波的声音透过层层禁制,清晰地钻进萧风耳朵里,“今日冥法通论,卯时三刻(清晨5:45),甲字壹号讲堂。莫让学生久等。”
萧风额头青筋暴跳,恨不得一道冥雷劈出去!他刚躺下不到五个时辰(对冥君而言不过是小憩)!
这还没完!等他强压着毁灭的冲动,冷着脸撕裂空间出现在学宫,准备上完课立刻闪人时,却发现……他下一节课的时间,赫然被排在了**酉时末刻(傍晚7:00)**!整整一天都被钉在了学宫!中间全是空档!
萧凡的“报复”意图昭然若揭:你不是想自闭吗?你不是嫌麻烦吗?我就让你在学校待满一整天!从早到晚!课不多,但时间跨度拉满,让你走不了!
“萧、凡!” 萧风站在空无一人的回廊里,看着课程玉简上那刺眼的时间安排,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周身寒气让回廊瞬间挂满冰凌。为了维持冥君在学宫那点可怜的“颜面”,他不能首接掀桌子走人(否则更会被他哥念叨),只能把这滔天的怒火憋在心里,憋得黑瞳深处的冰焰都快实质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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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字壹号讲堂,卯时三刻。
天色未明(天界的光源也模拟了晨昏),大部分学生还带着睡眼惺忪的迷茫。讲台上,萧风一身墨袍,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几分,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前排几个学生忍不住裹紧了衣袍。
他强行压下被硬生生从“棺材板”里捞出来的暴戾,用毫无起伏的冰冷语调开始讲解冥界基础符文构筑。
然而,底下并不安宁。
阿葵因为上次“抄书”事件似乎被吓到了,又似乎觉得萧风罚过她了这事就算过去了,此刻正缩在林小雨身边。林小雨低声安慰着她什么,阿葵却时不时抽噎一下,小嘴叭叭地小声抱怨:
“凉快哥哥是大坏蛋……罚我抄那么多书……手都酸了……”
“点心都摔坏了……山楂糕沾了灰……”
“岗月叔叔说以后不给我带点心了……都怪凉快哥哥太凶了……”
声音不大,但在萧风那敏锐得可怕的感知里,如同魔音灌耳!每一个“凉快哥哥”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更火上浇油的是,后排两个不知死活的学生,似乎觉得萧风那冰冷的声音是最好的催眠曲和白噪音,竟然压低声音交头接耳起来:
学生甲:“喂,听说了吗?天骄榜又要更新了!”
学生乙(兴奋):“当然!听说这次榜首还是太子殿下萧凡大人,毫无悬念啊!”
学生甲:“那第二名呢?还是空的?你说那个位置……以前到底是谁啊?怎么名字被抹得干干净净的?”
学生乙(神秘兮兮):“嘘!小声点!我听我太爷爷的仙侍说过一嘴,好像……是那位……”他偷偷指了指讲台方向,做了个口型(虽然没有声音,但萧风看得清清楚楚是“冥君”二字),“……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名字就被……”
学生甲(恍然):“哦!难怪!我就说嘛,除了那位,谁还能排在太子殿下后面?不过被除名……啧啧,肯定是大过……”
“天骄榜”!
“第二名”!
“除名”!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风尘封的记忆上!当年他与萧凡并驾齐驱,名字紧挨着刻在榜上!后来……为了那该死的永夜之契,为了吞噬黑暗法则,他的名字被规则本身抹去,成了榜单上一个刺眼的空白!这是他心底一根从未拔除的尖刺!是比失去名字本身更深的耻辱!
这两个蠢货,竟敢在他的课堂上,讨论这个?!还一副八卦他“犯事被除名”的口吻?!
阿葵和林小雨的低声叨叨如同背景噪音。
萧凡那该死的“全天候”课表如同枷锁。
这两个蠢货的议论,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风讲解符文构筑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讲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阿葵都吓得捂住了嘴,惊恐地看着讲台。
只见萧风缓缓放下手中凝聚了一半的符文虚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比刚才更平静。但那双眼眸,黑得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深处翻涌着足以冻结时空的恐怖风暴。
他没有看那两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学生。
没有看噤若寒蝉的阿葵和林小雨。
甚至没有再看这间教室。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了某个方向——也许是萧凡的办公室,也许是那该死的天骄榜所在之处。
然后,在数百双眼睛惊骇的注视下,冥界君主萧风,一言不发,身形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瞬间化作一道纯粹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黑暗,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讲台上!
没有交代,没有解释,甚至连一丝空间波动都吝啬于留下。
只有那骤然下降了十度的刺骨寒意,和讲台上那片瞬间被冻裂成齑粉的玉简碎片,证明他曾经存在过,并且……是带着何等滔天的怒意离开的。
留下满堂死寂的学生,以及即将收到“教师无故旷课”报告的校长萧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