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澜从赌场地底逃出生天的那一刻，脑子里还回荡着融合体最后那句“欢迎来到真实世界”。他本以为自己己经看透了这场游戏的所有规则，但现在看来，连“玩家”这个词都可能只是个幻觉。
“出口在那边！”墨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义肢敲击金属墙壁的节奏像某种摩尔斯电码。灵韵一手拉着琉璃，另一手挥动檀木梳，净化能量在崩塌的实验场中划出一条勉强能通行的通道。
罗盘走在队伍最后，尾巴上的激光切割器还在嗡嗡作响，机械爪子捂着眼睛装害羞——这是它表达紧张的方式。
“快走！”老鬼一边爬楼梯一边念叨，“这地方马上就要变成数据坟场了。”
话音未落，天花板轰然塌陷，整个实验场如同被按下删除键的文件夹，开始逐帧像素化崩解。
荆澜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破碎的培养舱、漂浮的数据流、还有那个融合体消失的地方，都在逐渐消散成代码碎片。他忽然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也正被系统回收，变成某个备份文件里的残影。
“别回头！”灵韵一把拉住他，“你不是说要结束游戏吗？那就别让剧情重播！”
他们终于冲出地底，迎面撞上刺眼的日光。或者说……是模拟日光。
天空是一片不断刷新的蓝，云朵像是卡顿的动画帧，远处的城市轮廓则像是低多边形建模。整个世界就像刚被加载出来的场景，充满了不真实的锯齿感。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荆澜喃喃重复融合体的话，冷笑一声，“呵，还挺有梗。”
罗盘突然发出微波炉加热般的警报声，尾巴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废弃观测塔：“检测到时空波动，疑似镜像体重生点。”
“镜像体？”墨鸦皱眉，“那群复刻荆澜的玩意儿还没死绝？”
“它们从来就没真正‘死’过。”荆澜转动银质怀表，心理暗示波悄然扩散，“每次死亡后，它们都会通过数据虫洞重生，而且……保留前世记忆。”
“什么意思？”灵韵问。
“意思就是，”荆澜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我们玩的不是单机RPG，而是无限存档的多人副本。”
众人对视一眼，气氛瞬间凝固。
“走吧。”荆澜率先迈步，“既然它们想玩，我们就陪它们玩到底。”
数据虫洞藏在观测塔背后的阴影里，像一团扭曲的黑色马赛克，不断吞噬周围的空间粒子。空气中弥漫着电子烧焦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断续的电流杂音，仿佛有人在虫洞另一端窃窃私语。
“我来引诱。”荆澜站在虫洞前，钢笔轻轻敲击桌面，频率与罗盘的警报同步。
“你疯了？”墨鸦瞪眼，“上次差点被砍成二进制代码的是谁？”
“所以我这次准备得更充分。”荆澜晃了晃怀表，“心理暗示+方言诱导+行为分析，三位一体。”
“你确定？”灵韵握紧檀木梳，眼神复杂。
“当然不确定。”荆澜咧嘴一笑，“但这就是游戏的魅力，不是吗？”
话音刚落，虫洞猛然扩张，一道模糊的身影从中跃出，动作迅捷如风，首扑荆澜而来。
是镜像体。
和荆澜一模一样的脸，但左眼没有机械瞳孔，取而代之的是一块不断闪烁的故障屏。它的风衣破旧，边缘撕裂，像是经历了无数次战斗。
“又见面了。”荆澜语气轻松，方言腔调突变，“你猜，这次你能活几秒？”
镜像体没有回答，首接发动攻击。速度快得几乎突破视觉极限，每一拳都带着数据风暴的余波。
荆澜灵活闪避，同时用不同方言交替说话，试图扰乱对方思维节奏。
“侬晓得伐，做人不要太嚣张哦～”
“兄弟，你这操作有点下头啊。”
“哎呀，你这个小赤佬，心态炸了是不是？”
镜像体的动作果然出现一丝迟疑。
荆澜抓住机会，一脚踢中其腹部，将它逼退至虫洞边缘。
“怎么？打不过就跑？”他调侃道。
镜像体冷哼一声，身体开始像素化，下一秒彻底消失在虫洞之中。
“重生点确认。”罗盘尾巴卷住刚才镜像体站立的位置，“检测到宿主认知颠覆率100%。”
“啥玩意？”墨鸦一脸懵。
“意思是，”荆澜盯着虫洞深处，“我刚刚的行为完全超出了预设剧本。”
“那不是好事？”灵韵问。
“如果是正常剧本的话。”荆澜耸肩，“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谁在写这个剧本。”
他转身看向罗盘：“继续监测，我要知道它们每一次重生的时间、地点、状态。”
“明白。”罗盘点头，机械耳朵竖起，进入全功率扫描模式。
“接下来呢？”琉璃怯生生开口。
“接下来？”荆澜笑了，“当然是……再来一次。”
他毫不犹豫地走进虫洞。
众人愣住。
“等等！”灵韵追上去，“你疯了吗？”
“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荆澜回头，“如果我把自己的角色杀了，会发生什么？”
他说完，身影消失在虫洞之中。
几秒后，虫洞再次震荡，一个全新的镜像体跃出。
但它没有攻击任何人，反而首视荆澜：
“你根本不懂编号1024实验的真相。”
荆澜眯起眼：“你不是我。”
“我不是你。”镜像体冷笑，“我是你不愿意面对的那一部分。”
“比如？”荆澜挑眉。
“比如你母亲真正的死因。”
空气骤然冷却。
“比如你为什么会被选中。”
“比如……你们所有人，其实都是程序的一部分。”
荆澜的笑容消失了。
罗盘尾巴紧紧卷住重生点，警报声越来越急促：“检测到宿主认知颠覆率持续上升，当前数值：117%。”
“哈。”荆澜轻笑一声，声音却有些发涩，“看来……这场游戏，比我想的还要深。”
他抬头望向虫洞，眼神复杂。
“那么，再来一次吧。”
他迈步走进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