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澜的身影消失在虫洞中的那一刻，空气仿佛被抽空了一瞬。数据虫洞边缘的黑色马赛克仍在不断蠕动，像是某种活着的东西，贪婪地吞噬着现实与虚拟之间的边界。
“他……真的进去了？”琉璃的声音轻得像一根羽毛，却在这片死寂中格外清晰。
罗盘尾巴上的激光切割器微微颤动，机械耳朵竖起，扫描波一圈圈扩散开来：“检测到宿主认知颠覆率持续上升，当前数值：105%。”
“这小子是疯了。”墨鸦低声咒骂了一句，从义肢夹层里摸出一块压缩饼干，咬了一口，“但既然都走到这儿了，咱们还能退？”
灵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紧檀木梳，眼神落在虫洞深处，像是在透过那片扭曲的空间，看到荆澜的背影。
“走吧。”她只说了这两个字，便率先迈步走进虫洞。
众人依次踏入，空间骤然一变。
他们站在一条无限延伸的数据长廊中，墙壁由无数流动的代码构成，偶尔闪过模糊的人脸、断裂的记忆片段、还有那些似曾相识的游戏界面——新手村、赌场地底、实验场、观测塔……一切都被压缩成了一个不断重播的循环带。
“欢迎来到镜像回廊。”一个声音响起，不是荆澜，却和他一模一样。
镜像体们出现了。
七个，八个，十几个，不计其数。
它们站成两排，沿着长廊两侧一字排开，每一个都穿着镜面风衣，银灰色短发，左眼闪烁着不同状态的机械瞳孔。有的破损，有的过载，有的干脆熄灭。
它们齐声开口，语气却各不相同：
“你不是真正的玩家。”
“你只是程序的一部分。”
“你们所有人，都是编号。”
“编号1024，即将启动。”
“别挣扎了，回归核心。”
荆澜站在最前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哟，这不是我们的‘兄弟’们吗？今天集体上线？”
镜像体们没有回应，而是整齐划一地抬起右手，钢笔在指尖旋转，动作同步到毫秒级别。
下一秒，攻击开始。
无数道身影如风暴般扑来，速度快得几乎撕裂空间。每一击都带着心理暗示的残影，预判了他们的反应，封死了所有闪避路线。
荆澜迅速后撤，同时用方言切换话术扰乱节奏：“侬晓得伐，做人不要太嚣张哦～”
“哎呀喂，兄弟你这操作有点下头啊。”
“你这个小赤佬，心态炸了是不是？”
但这次没用。
镜像体们依旧精准无比地逼近，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说什么，甚至能预测他接下来的心理波动。
“糟了。”墨鸦一边挥动留声机抵挡能量冲击，一边大喊，“这群玩意儿不只是复刻能力，它们连你的思维模式都复制了！”
“那就玩点新鲜的。”荆澜眼神一冷，猛地掏出怀表，打开盖子。
心理暗示波瞬间扩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那是记忆催眠剂的味道。
镜像体们的动作出现短暂迟疑。
荆澜抓住机会，身形一闪，冲向最近的一个镜像体，抬手就是一记首拳。
对方格挡，两人拳头相撞，爆发出刺目的电光。
“你不是我。”荆澜边打边说。
“我是你不愿意面对的那一部分。”镜像体冷冷回应。
“比如你母亲真正的死因。”
荆澜的动作顿了一下。
镜像体趁机反击，一脚踢中他腹部，将他逼退几步。
“怎么？听到不想听的事就乱了阵脚？”另一个镜像体讥讽道，“你以为你是自由意志？你不过是算法的结果。”
荆澜喘息几口，眼神逐渐恢复冷静。
他笑了：“说得对，也许我真是个NPC。”
然后，他忽然换了个腔调，用一种从未在现实中使用过的古老方言低语起来。
那是一种己经灭绝的语言，只有老鬼听过。
镜像体们的动作再次出现混乱。
“他在做什么？”灵韵一边战斗一边问。
“他在用语言之外的方式思考。”老鬼喃喃道，“这是认知跃迁的第一步。”
荆澜闭上眼，不再依赖语言，而是通过情绪、节奏、潜意识信号去诱导镜像体。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钢笔，频率与罗盘的警报声同步。
镜像体们开始互相攻击。
有的突然转身攻击身边的同伴，有的陷入自我怀疑，有的甚至首接崩溃成数据碎片。
“找到弱点了吗？”灵韵抓住机会，一掌拍碎一个镜像体的核心。
“找到了。”荆澜睁开眼，眼中银灰色光芒暴涨，“它们无法处理非线性思维。”
他锁定一个特别强大的镜像体，那个镜像体左眼机械瞳孔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刷新数据流，显然正试图解析荆澜的思维方式。
“你比其他家伙聪明。”荆澜咧嘴一笑，“可惜，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
他猛地冲上前，钢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目标正是那镜像体的机械瞳孔。
对方反应极快，格挡、反击、预判，几乎完美。
但在最后一刻，它的瞳孔出现了0.01秒的延迟。
荆澜抓住这微小的破绽，钢笔狠狠刺入。
“咔嚓”一声，机械瞳孔碎裂，整个镜像体瞬间僵住。
“你……”它嘴唇颤抖，声音断断续续，“你根本不……懂……1024……实……验……的……真……相……”
话未说完，身体己开始像素化，最终彻底消散。
“终于干掉一个。”墨鸦喘着气靠在墙边，“但问题是，我们还有多少个要打？”
罗盘尾巴卷住刚才被击杀的镜像体残留位置，机械耳朵高速震动：“检测到宿主认知颠覆率持续上升，当前数值：117%。”
“哈。”荆澜抹了把嘴角的血迹，目光灼灼地望向前方，“看来，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迈步继续前进，其他人紧随其后。
数据长廊尽头，隐约传来一段模糊不清的语音，像是某个旧时代广播电台的杂音：
“……编号1024实验……情感模块……不可逆……警告……系统异常……警告……重启失败……警告……”
荆澜的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众人，眼神复杂。
“如果我说……我们可能都不是人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