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离开后的第十三天,东岙镇。
秋雨连绵,火种室的灯还亮着,却少了往日的温度。
那天,有人在门口贴出一张匿名传单:
> 《她是谁?桑枝档案追溯》
传单上列出了多个令人不安的细节:
她曾是FA研发系统逻辑主控之一,代号“MX-7”,参与旧时代逻辑剥离计划;
她在“林芮绾事件”中身份模糊;
她的退出,不是主动,而是被放弃。
最下方一句话,是最刺耳的:
> “你们愿意把故事交给一个曾制造过‘沉默’的人吗?”
—
火种室内,氛围骤冷。
乔晓站在门口,脸色苍白,颤声问:“这……是真的吗?”
没人能回答。
投稿者们开始沉默。有人悄悄取走了自己的稿件,也有人开始质疑:
如果她也是“系统内的人”,那我们当初是把故事交给了谁?
甚至有人说:
> “也许,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筛选‘合适的记忆’。”
—
火种第一次陷入了集体沉默。
失去主心骨的夜晚,文库的志愿管理员许秋独自一人守着档案箱,把每份稿件重新审核、封存。
他也曾犹豫过,也曾害怕——如果桑枝欺骗了所有人,那火种的意义,是否就是个谎?
可他忽然翻到第一份稿件。
上面写着:
> “我妈妈说,她想让别人记住她不是编号B2173,她叫王桂花。”
许秋静静看着这句话,过了很久,轻轻地,把那张纸重新放回原处。
他说:
> “不管她是谁,我们说过的这些事都是真的。”
> “火不是她一个人的。”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桑枝抵达了海西省·琼山镇。
这是母亲年轻时短暂居住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听说“曾雪”这个名字。
她走在山路上,雨水浸湿了衣角,鞋子泥泞。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她的眼神里有种久违的——确定。
镇上年久的档案馆里,一位老人从柜子深处,找出一张泛黄合影。
照片中,一位身穿白裙的年轻女人站在灯光下,笑容带着稚气。
“这是……曾雪?”
老人点头:“她是那时候最特别的女孩,胆大,会写诗,唱歌的时候总眯着眼。”
“后来,她忽然失踪了。”
“有人说她是自愿的,有人说她是被‘选中’的。”
—
桑枝从老人那里得知,当年FA系统在偏远区域寻找“候选意识体”,曾雪正是其中之一。
她被带走,之后音讯全无。
首到梁映成为她的“母亲”,这个名字,从未再被提及。
—
她终于明白,梁映不是“撒谎”,而是选择沉默。
为了保护她,让她活成一个完整的自己,而不是一个不断回溯的影子。
曾雪的离开,也许带着恐惧,也许是牺牲。
但留下来的梁映,选择了一种更难的方式——去当一个母亲。
—
夜里,桑枝写了一封信。
她没有寄,只放在行李夹层里。
她写道:
> “你未竟的梦,我不必替你圆。”
> “但你留给我的人,我守住了。”
> “你是光走了,我是人留下。”
—
回程路上,山风吹拂,她望着远处镇灯一点点亮起。
她忽然意识到,她要做的不只是追溯、见证、记录。
她要重建。
不是一个系统,不是一个组织——
而是一种彼此相信的方式。
—
那一夜,她回到了东岙。
火种室的门开着,屋里的人正在争论“是否应由委员会监管火种档案”,有人提议“每一份故事都必须经审核”,也有人提出“是否该停止新投稿”。
她走进去,湿衣未换,站在门口。
所有人都望向她。
她轻轻开口:
> “我不会解释我是谁。”
> “如果你们要从头开始,那请记得一件事——火,是大家一起点燃的。”
> “你们可以不信我,但请不要放弃彼此。”
> “我写过一封信。你们每一个人,也都写过。”
> “那些字,不因为谁写就更轻。”
她站在灯下,疲惫,却坚定。
那一刻,所有人的争吵都停了。
乔晓哭着冲过去,抱住了她:“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
火,没有熄灭。
它只是被风吹斜了。
但它还在,正慢慢燃回人们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