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疲惫。
这10万字的医学报告，他己经写了很久了。
而今天就是交报告的日子。
他己经熬了几个通宵了。
“再检查一遍，就最后一遍..............”苏阳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屏幕上显示着一份长达十万字的医学病例分析报告，每一行文字都凝聚着他的心血。
作为医者，他们深知这些报告的重要性，这不仅是对所学知识的检验，更是未来职业生涯的预演。
窗外的夜色己深，城市的灯光在远处闪烁，像无数双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苏阳深吸一口气，将报告保存，然后点开了邮箱界面。
收件人：张古发教授..............
当发送成功的提示出现在屏幕上时。
苏阳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
他知道，这条消息己经飞向了张教授的邮箱，而明天，他将面临严峻的考验。
与此同时，方良凡那边。
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方良凡正趴在桌上，面前摊开着几本厚重的医学参考书，眼睛里满是血丝。
“方良凡，你那边怎么样了？”苏阳发去了一条信息。
“刚检查完，马上发。”方良凡简短地回复，手指在键盘上跳跃。
和苏阳一样，方良凡也熬了几天，只为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作为张古发教授的得意门生，他们深知教授对学术严谨性的要求。
“发过去了。”方良凡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希望不会让老师太失望。”
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份花费无数心血的报告将带来怎样一场严厉的洗礼。
第二天中午，苏阳正在医院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张古发教授发来的。
约他们二人晚上在饭店里一起吃饭，顺便讨论一下报告的结果。
苏阳深吸了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晚上8点45分，苏阳和方良凡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了饭店。
这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高级餐厅，环境优雅，价格不菲。
他们在包厢里坐定，包厢里只摆了一张圆桌，显得格外空旷。
两人都没有心情点菜，只是紧张地等待着张教授的到来。
“你说咱们的报告能过关吗？”方良凡问。
苏阳也说不准。
毕竟他们的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严格。
就他们这报告，能不能入老师的法眼还是另说。
7点整，张教授推门而入。
他今天的着装比平时更为正式，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让他看起来更加威严。
“老师,您来了。"苏阳和方良凡连忙起身。
“坐吧。”张教授点头示意，目光锐利地在两人身上扫过。
“你们看起来很紧张，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报告问题很大吗？”
苏阳和方良凡都没有回答，只能低头称是。
张教授坐下后，没有立即开始谈话，而是静静地观察着两人。
这种沉默比任何批评都更让人难熬。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约你们来这里吗？”张教授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两人摇摇头。
“因为餐桌上，我们可以更轻松地交流，而不是像在医院上一样拘谨。”张教授叹了口气。
“我希望你们明白，我今天叫你们来，不是为了指责你们，而是为了让你们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苏阳抬起头：“老师，我们知道报告有问题，我们..............”
“有问题？”张教授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不，不是有问题，而是问题严重！你们以为写完十万字就是成就了吗？错了！那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如果连最基本的严谨都做不到，又谈何治病救人？”
苏阳感到一阵羞愧，方良凡也低下头。
"我教过的学生中，不乏聪明伶俐之人，但医学之路最忌讳的就是浮躁和自满。”张教授继续说道，“你们以为写得越多，写得越漂亮就是好报告吗？错了！医学不是文学，不是靠华丽的辞藻就能蒙混过关的，它需要的是严谨，是责任，是对生命的敬畏！”
他站起身，在包厢里来回踱步，声音依然严厉，“你们在报告中使用了大量未经证实的理论，有些甚至是己经被医学界否定的观点！你们引用文献时没有核对原文，有些数据完全站不住脚！最严重的是，你们在结论部分做出了过于乐观的预测，完全忽略了医学中不确定性的本质！”
苏阳感到脸颊发烫，方良凡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张教授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如炬，“这意味着如果，一个错误的数据，一个错误的结论，可能就会导致一个病人的痛苦，甚至死亡！”
包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张教授急促的呼吸声回荡。
“我不期望你们立刻变得完美，”张教授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我要求你们从这次失败中吸取教训，今晚回去后，把报告重新写一遍，每一个数据、每一个结论都必须有据可查，下周一，把修订版交给我。”
苏阳和方良凡面面相觑。
又写一遍？
苏阳重重地点头：“我们会的，老师！”
张教授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医学是一条漫长而艰难的道路，每一步都必须脚踏实地，你们今天的每一个错误，都可能成为未来病人痛苦的源泉，记住这一点，永远不要忘记。”
两人纷纷点头。
两人被骂的狗血淋头。
在饭店，那是一口饭都没吃，全挨训了。
离开饭店后，两人都没有立即回去。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夜色如墨，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苏阳感到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呼吸困难。
“小阳，”方良凡终于打破了沉默，“你觉得我们真的那么差劲吗？”
苏阳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我自己知道我们有多差，老师说得对，我们太浮躁了，以为写得多就是好。”
“可是我们真的很努力啊，”方良凡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些数据，那些分析，我们真的花了很多心思。”
苏阳摇摇头：“努力不等于正确，我们确实花了很多时间，但我们的方法错了，我们太急于求成，忽略了最基本的严谨。”
方良凡深吸一口气：“你说得对，我们得彻底改变。”
苏阳看着他：“从明天开始，我们重新写报告，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写，每一个数据都要核对，每一个结论都要有据可查。”
“好，”方良凡点头，“我们一起。”
两人沉默地走着，夜风微凉，吹散了一些心中的阴霾。
路过一个街角时，一股的香味飘来.............是一家小面摊。
“吃点东西吧，”苏阳指了指面摊，“垫垫肚子。”
小面摊很简单，几张塑料桌椅，一个油腻的灶台，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忙着下面条。
看到两个年轻人过来，他热情地招呼：“两位小伙子，吃点什么？”
“两碗牛肉面，”苏阳说，“再加两个煎蛋。”
“好嘞！”老板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马上就好！”
两人坐在油腻的塑料椅上，面前是摇摇欲坠的桌子。
苏阳看着远处闪烁的灯，思绪还在报告上：“你说，老师说的严谨到底意味着什么？”
方良凡咬着嘴唇思考：“不仅仅是数据准确，还有对生命的敬畏吧，我们写的可是人命关天的东西..........”
就在这时，面摊老板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踉跄了几步，手中的面碗砰地摔在地上，汤水西溅。
“老...........老板！”方良凡第一个反应过来，迅速站起来。
苏阳也立刻起身，职业本能让他立即观察老板的症状：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呼吸急促，左手捂着左胸..............典型的心梗表现。
“心肌梗死！苏阳低声判断，立即对老板说：“您别动！我们帮您！”
方良凡迅速解开老板的领口，确保他呼吸顺畅，同时大喊：“老板！老板你听得见吗？”
老板己经说不出话，只能点头，然后突然全身抽搐起来，面部肌肉扭曲，接着整个人重重地栽倒在地。
“心肌梗死伴发抽搐！”苏阳立即指挥，“良凡，准备心肺复苏！我去叫救护车！”
“好！”方良凡跪在老板身边，开始检查颈动脉搏动，确认心跳停止后，立即开始胸外按压。
苏阳掏出手机拨打120，简洁而清晰地说明情况：“中山路老张面馆，一名五十多岁男性突发心梗倒地抽搐，需要救护车和AED！”
挂断电话后，苏阳迅速回到现场。
方良凡己经完成了第一轮30次胸外按压，正在准备人工呼吸。
“我来接手按压，你准备通气。”
苏阳接过任务，跪在老板胸侧，双手交叠，开始有节奏地按压。
“一，二，三..........苏阳数着节拍，确保每次按压深度至少5厘米，频率100-120次/分钟。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专注而坚定。
方良凡拿来老板自备的塑料水杯，倒出一些水纱布。
虽然不理想，但在紧急情况下只能这样。
然后进行两次人工呼吸。
“循环继续！”苏阳大喊，继续按压。
他的手臂开始颤抖，但依然保持稳定的节奏。
五分钟后，老板的抽搐停止了，但依然没有自主呼吸和脉搏。
苏阳和方良凡交换位置，继续心肺复苏。
又过了三分钟，救护车的警笛声终于由远及近。
苏阳松了一口气，但立刻又绷紧神经：“准备除颤！我继续按压！”
两名救护人员迅速赶到，一人接过按压任务，另一人检查老板的生命体征。
确认需要除颤后，他们迅速连接电极片，分析心律。
“室颤！准备第一次除颤！”救护人员喊道。
“所有人离开！”随着一声令下，除颤器发出嗞的一声，电流通过老板的身体。
苏阳和方良凡后退两步，等待结果。
几秒后，救护人员检查：“没有恢复窦性心律，继续CPR！”
又进行了两次除颤后，老板的瞳孔开始缩小，出现了微弱的自主呼吸。
“恢复窦性心律！准备送医！”救护人员宣布。
苏阳和方良凡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他们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手臂酸痛不己，但看到老板被抬上救护车，两人相视一笑。
“干得漂亮！”苏阳拍了拍方良凡的肩膀。
“多亏了你指挥得当。”方良凡笑道。
“说什么呢，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不分你我。”
他们正准备离开，突然，救护车的后门被猛地拉开，老板的儿子冲了出来，满脸怒容。
“就是你们！”他指着两人，声音尖锐，“我爸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害的！”
苏阳和方良凡一脸茫然：“什么？我们是救了他..............”
“闭嘴！”老板的儿子打断他，“我爸好好的，被你们打成这样！我要报警！”
苏阳难以置信：“我们刚刚救了他！他刚刚心脏骤停，我们进行了专业的心肺复苏...............”
“少狡辩！”老板的儿子恶狠狠地说，“我爸从来没心脏病史！就是你们打了他！”
这时，面摊老板被移到担架上，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儿子后，竟然点了点头。
“爸，他们打你了？”儿子质问。
老板虚弱地点点头：“嗯..........他们...........推我...........”
苏阳怒火中烧：“老先生，我们刚刚救了你的命！你连这也记不清了吗？”
“够了！”老板的儿子挥手赶人，“你们别想跑！我要带我爸去医院检查，这笔账我会跟你们算的！”
苏阳和方良凡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他们明明做了正确的事，却可能因此惹上麻烦。
“我们必须跟着去医院，”苏阳说，“否则他们可能会反咬一口。”
方良凡叹了一口气。
“现实就是这么荒谬，”苏阳苦笑，“走吧。”
两人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全程配合医生的检查。
幸运的是，老板的生命体征稳定，经过详细检查确诊为急性心肌梗死，需要立即手术。
手术室外，老板的儿子拦住两人：“现在，我们谈谈赔偿问题。”
苏阳压抑着怒火：“什么赔偿？我们救了你父亲！”
“别装了！”儿子冷笑，“如果不是你们推搡我父亲，他怎么会突然倒地？医院的检查费用，手术费用，还有后续的护理费，你们全包了！”
“你这是恩将仇报！”方良凡忍不住吼道。
“我有证据，”儿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刚有人拍了视频，显示你们在推我父亲。”
苏阳和方良凡凑过去看，画面确实显示两人在老板倒地后靠近，但由于角度问题，看起来像是在推搡。
“这是断章取义！”苏阳怒道。
“无所谓了，”儿子耸耸肩，“警察来了会判断的。要么你们现在赔钱，要么等警察处理。”
医院的保安走过来：“怎么回事？”
“这两个年轻人打伤了我父亲！”儿子抢先告状。
苏阳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我们可以等警察来，但请你记住...........你父亲刚刚心脏病发作，是我们及时抢救才保住性命，如果因为延误治疗导致任何不良后果，责任在你。”
老板的儿子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强硬起来：“少来这套！赔钱！”
最终，两人无奈之下拨打了110。
警察赶到后，详细了解了情况，并查看了面摊周围的监控录像............虽然角度不佳，但确实可以模糊看到两人在老板倒地后靠近。
“情况比较复杂，”警察说，“需要进一步调查。在此之前，建议双方协商解决。”
离开医院时，己经是深夜。
月光冷冷地洒在街道上，苏阳和方良凡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我们...........做了正确的事，却被当成罪犯。”方良凡声音低沉。
苏阳苦笑：“医者仁心，但现实有时候很讽刺。”
“大不了赔偿他们一笔钱呗，就当破财挡灾了。”方良凡笑着说。
毕竟摊上了这种事，偏偏是这种最不好解决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