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加油！”
林小雅这句，带着哭腔的，加油。
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林亦的心里。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妹妹那张，梨花带雨，却又，故作坚强的，脸。
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了。
五十万。
手术费。
晕倒了。
情况很不好。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重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神经上。
把他，砸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他所有的，伪装。
所有的，坚强。
所有的，玩世不恭。
在这一刻，都，碎得，一干二净。
他再也，演不下去了。
他一把，从苏清浅手里，抢过手机。
然后，转身，就朝着仓库外面，疯了一样地，冲了出去。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走！
他要离开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他要回医院！
他要去看他爸！
钱？
合同？
一百五十万？
都他妈的，滚蛋吧！
在亲人的，生死面前。
这些，都，一文不值！
“林亦！”
苏清浅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背影，心，都揪成了一团。
她想追上去。
却被，闻声赶来的，李萌，给拦住了。
“苏老师，你冷静一点！”
李萌的脸色，也很难看。
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突发状况。
……
【导演监控室】
王珂，看着监视器里，林亦那副，快要崩溃的，样子。
整个人，都傻了。
他叼在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
他旁边的，所有工作人员，也都，鸦雀无声。
整个监控室，都笼罩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氛围里。
他们，拍了这么多年的，真人秀。
见过，各种各样的，剧本和，反转。
但，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真实的，绝望。
和，如此，残酷的，现实。
“王……王导……”
一个年轻的场记，声音，都在发抖。
“这……这段，怎么办？”
“要……要播吗？”
王珂，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
盯着那个，像一头，受了伤的，困兽一样，在别墅里，横冲首撞的，年轻人。
他看到，林亦，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看到，林亦，胡乱地，把自己的那几件，破旧的衣服，塞进行李箱。
他看到，林亦，因为太过慌乱，好几次，都把箱子，给打翻了。
衣服，散落了一地。
他，又手忙脚乱地，去捡。
那副，狼狈的，无助的，样子。
让王珂这个，见惯了风浪的，老江湖。
心里，都，没来由地，一酸。
就在这时。
林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猛地，抬起头。
目光，精准地，看向了，房间里，那个，隐藏得最深的，摄像头。
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冲着那个摄像头，嘶吼着，咆哮着。
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王珂！”
“我妈的，王珂！”
“你他妈，听见了没有！”
“这一段！你要是敢播出去！”
“老子，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的声音，沙哑，绝望，又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导演监控室】
“啪”的一声。
王珂手里的，对讲机，掉在了地上。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双眼赤红，像要吃人的，林亦。
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
恐惧。
他感觉，自己好像，玩脱了。
他好像，把一个，老实人，给逼急了。
不，不对。
他好像，是把一头，沉睡的，雄狮，给彻底，激怒了。
“王……王导……”
李萌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我们……我们还是，别播了吧？”
“这……这也太残忍了。”
“这会，毁了他一辈子的。”
王珂，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蹲下身子。
捡起了，地上的，对讲机。
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的，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对着，对讲机那头，所有的，工作人员，下达了，一个，指令。
“所有人，听着。”
“把刚才，那一段，所有的，素材。”
“都给我，删了。”
“一帧，都不准留。”
……
心动小屋里。
林亦，在吼完那一句之后。
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他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双手，抱着头。
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就那么，缩在，房间的，角落里。
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着。
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从他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狗。
他哭了。
这是他，自从，父亲出事以来。
第一次，哭。
也是他，在镜头前，第一次，展露出，自己，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一面。
门，被推开了。
是苏清浅。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李萌的，阻拦。
跑了上来。
她看着，缩在角落里，哭得，像个孩子的，林亦。
心，像是被，撕裂了一样，疼。
她没有说话。
也没有，上前去，安慰他。
她只是，默默地，走过去。
然后，蹲下身子。
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用自己那，单薄的，却又，温暖的，身体。
给了他，一个，无声的，拥抱。
林亦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想推开她。
可，他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他只能，任由她，那么，抱着。
任由她身上，那熟悉的，淡淡的，清香。
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亦的哭声，渐渐地，停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
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苏清浅。
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我……我该怎么办？”
他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无助地，问着。
苏清浅看着他，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伸出手，轻轻地，擦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然后，她看着他，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又无比，坚定。
“别怕。”
她说。
“有我呢。”
……
半个小时后。
林亦，和苏清浅，出现在了，王珂的，办公室里。
林亦的眼睛，还红着。
但，他的神情，己经，恢复了，冷静。
“王导。”
他看着王珂，开门见山。
“我要，退出。”
王珂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是违约。”
林亦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我全部的，积蓄。”
“还有，节目组，之前给我的，十万块钱。”
“都在里面。”
“密码，是******。”
“剩下的，一百五十万的，违约金。”
“我会想办法，还给你们。”
“给我，一点时间。”
他说完，就把卡，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转身，就要走。
“等等。”
王珂，叫住了他。
他看着林亦，那决绝的，背影。
叹了口气。
“林亦。”
“你是不是，觉得，我王珂，是个，毫无人性的，资本家？”
林-亦没有说话。
“是。”王珂自嘲地，笑了，“我承认，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我为了收视率，是，不择手段。”
“但是……”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我他妈，也是个人。”
“也有，人心。”
他站起身，走到林亦面前。
把那张银行卡，重新，塞回了他的手里。
“钱，你拿着。”
“节目，你也不用退。”
“我给你，放个假。”
“你想请多久，就请多久。”
“等你，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再回来。”
林亦愣住了。
他看着王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至于，你父亲那，五十万的，手术费……”
王珂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豪气干云。
“算我，个人，借给你的。”
“不用利息。”
“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再还。”
林亦，彻底，石化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前一秒，还恨不得，把他吃了的，老狐狸。
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有点，看不懂他了。
就在这时。
一首没说话的，苏清浅，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王导，谢谢您的好意。”
“但是，不用了。”
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放在了桌子上。
“这五十万，我来出。”
王珂和林亦，都愣住了。
苏清浅看着林亦，眼神，温柔又，不容置喙。
“林亦，你听着。”
“这笔钱，不是我借给你的。”
“也不是，我施舍你的。”
“这是，我买你，那首《东风破》，和那首《告白气球》，的，版权费。”
“五十万，一首歌，二十五万。”
“这个价格，对于你这种，级别的，音乐人来说，很公平。”
“甚至，还有点，低了。”
她看着林亦那，震惊又，复杂的，眼神，笑了。
“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这是，你应得的。”
“是你，靠自己的，才华，光明正大，赚来的，钱。”
“现在，拿着它。”
她把那张支票，塞进了林亦的手里。
“去医院。”
“去，救你爸爸。”
“去，做你，该做的事。”
林亦看着手里的支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仿佛会发光的，女孩。
眼眶，又一次，红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却感觉，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苏清浅，看着他这副样子，笑了。
她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
然后，她凑到他耳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林亦，你是不是忘了？”
“当年，我为什么，不辞而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