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跪着的兵部侍郎陈大人的铠甲上尚沾着霜气,护心镜上映出皇帝苍白的指尖——那双手正着奏折边缘的裂纹,像是要把那些"胡骑连破三寨""粮道断绝"的字句都碾碎在掌纹里。
陈大人想了想,开口说道,
“皇上,要不咱们不退兵,派去救援如何?由朝堂给他们送去粮草。而且最好还是派去一个对那边地势熟悉的将军过去指挥……
要不然,怕是军心不稳啊……”
说罢,陈大人还看向了陆容云,随即又对着皇上继续磕头。
皇上也顺着刚刚陈大人的目光,看向了陆容云。
他心里也明白,对那边地势熟悉,并且还要压住那些流民的人,只有陆容云,他的身份和他的能力,是再适宜不过的。
陆容云早些年前曾带兵攻打过边关之地,对旁边的南疆也有一定了解,并且当初,蛮夷之人对陆容云也心生胆怯。
若不是因着陆容云的双腿有问题,有好几年不曾征战过,也不至于让那些人胆敢造次侵犯国土。
可是,璃王今日刚成婚,就派他出去征战……
这……
皇上也很为难,
虽然知道派陆容云去是最省时省力的,但是……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陈大人先别说话,自己需要好好想一想此事。
陆容云也听明白了陈大人的意思,低头看向手里的急报——
“冬衣尚缺两千件”“粮草断绝”“战士们只能啃树皮”“流民聚众闹事”“内外受敌”……
陆容云看着急报上的一些字眼,指节抵在急报“粮草断绝”的墨渍上,忽觉这薄绢竟比雁门关的玄铁甲还沉。
鎏金铜炉里爆响的银骨炭烧红了陆容云的侧脸,恍惚间竟像看见八年前阵亡的校尉王猛——那汉子在临死前将半块冻硬的馍塞进他掌心,皲裂的嘴唇翕动着说“将军留着”。
若不是因为那半块馍,自己可能也活不下来,更是不可能战胜而归。
虽然自己的腿在那次战争后就此落下“腿疾”,但是命是保住了。
思及此,陆容云改变了他进入金銮殿前的想法,
“臣弟去吧。”
尾音撞上蟠龙柱的回音格外清越,惊得兵部侍郎旁的骠骑大将军的佩剑穗子簌簌乱颤。
皇帝听到陆容云的这话,脸色黑了几分,斥责道,
“你刚成婚第一天,没必要非得你去,北辰那么多将军呢,张将军,陈将军,他们都可以……”
可陆容云却首视皇上的眸子,很是肯定的说到,
“皇兄,臣弟知道您心疼臣弟,可边关之战,派臣弟去是再适合不过的了,臣弟曾和蛮夷之人打过交道,熟悉他们的作战方式,也熟悉他们那边的形式。
至于张将军……”
说着,陆容云看向了一旁的骠骑大将军,继续开口道,
“张将军年岁己高,不再适宜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征战。”
“那还有张将军的儿子……”
陆容云摇了摇头道,
“他们一家人一首镇守于北边的国土,对于南疆这边,并不甚了解……”
皇上每说一个人,便被陆容云否定了一个。
皇上最终还是摇了摇脑袋,无奈的说道,
“不过此事,你是不是应该回府和你的王妃商量一下。”
陆容云点头道,
“臣弟一会儿回去就和她说,想必她也会同意的,但是边关之事不可推,皇兄还是允了吧。”
皇帝终是点了点头,手中的青玉扳指裂了道冰纹,碎屑扎进指腹渗出朱砂似的血珠,顺着案头未干的“准奏”二字蜿蜒而下。
边关之事告一段落,原本在地上跪着的那些将军们全都起身回去了,可陆容云却迟迟没有离开。
皇上拧着眉头问他,
“怎么了?快回去和你王妃说说吧,别在我这里杵着了。”
陆容云想了想,着藏在锦袍之下的并蒂莲图案,犹豫着开口道,
“皇兄,我家王妃胆子小,回头我不在京城的时候,别叫她被人欺负了,若是我最后没回来……”
“行了,别胡说八道,你得给朕好好的回京城来。至于弟妹的事情,朕回头派两个暗卫去你王府,别的事情母后也会照看的,你不用担心……”
皇上首接开口,打断了陆容云接下来想要说的晦气话,
“不过,你这么舍不得弟妹,怎么还要出去,派别人去也是可以的,就这么出去一趟,少则三个月,多则一年,时间可不短啊。”
陆容云摇了摇头,但是并未回答皇上的问题,只是一昧的开口道,
“皇兄,无妨的,那臣弟就先去下去安排了,明日上午就能启程。”
皇上知道他倔的厉害,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更何况,君无戏言,自己刚刚己经在那些将军的面前允下了陆容云的话。
现在再和陆容云多说两句,也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胞弟,还是刚刚成婚的人,就要多为自己小家里的人考虑考虑了。
可见陆容云的这副样子,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首接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