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确实有类似的潜移默化改变认知的能力用来增加世人的好感,不过这是被动的。”江渔晚慢吞吞地说道。
她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张了张嘴巴又闭上,转而改口却只剩下了一句:“对不起……”
江渔晚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我可以走……我明天就走,现在也可以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卑鄙。”江渔晚抬起头,身子微微颤抖着:“我原本想等把钱还干净再告诉你的。”
看见江渔晚这个样子,跟我的某个时间如同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一样。
从她身上,我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已,外面下着雨,小男孩一个人拖着行李站在亲戚家的门口向内望着。
记忆真的是个很不讲道理的东西啊……她好像只喜欢欣赏人们不堪的模样,明明我前半生还是有值得高兴的地方,现在回忆起来却尽数只剩下了苦涩。
我知道,江渔晚只是想要一个庇护所而已,用家来形容可能不太准确,因为这里确实比起家对她来说还是缺了点什么。
“江渔晚……”我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我现在看到的,都是真的你吗?”
江渔晚愣了片刻,随即轻而缓慢地用左手扣住了自已心脏的位置,认认真真说道:“我可以发誓的……”
“什么都可以,无论多恶毒的誓言都没关系。”
“我没有骗你,你看到的就是最真实的我。”
江渔晚的动作就像西方宗教的某种仪式上才会出现的一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庄严,这也许是只在天使中流传着的。
有依赖就会有害怕,当一个人在我的心口走得足够的深远,那么她离开时同样也可以带走足够多的东西,深入骨髓,抽离血肉。
“我发现我有点习惯你的存在了,可我以前一直都是自已一个人的。”我无意识地摆弄着自已的手指,就跟我以前一直习惯的一样。
我好像溺水前的人要抓住漂在湖面上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哪怕知道它可能没什么用,“所以我怕了,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我……不会的。”江渔晚的眼中赤色流转。
“许铃音跟我说过一点点你小时候的事情。”江渔晚柔声说道。
我印象里面许铃音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不喜欢做多余的事情,哪怕很多事情在当时我都不能理解,后来都能证实确实不是没道理的。
“嗯,她觉得你有必要知道,就会主动告诉你。”我顿了一下,“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告诉你这些。”
“是我自已问的。”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对我好,我想了解你。”
江渔晚的话简单直白得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我依然可以感受到情绪在流动。
这次我盯着江渔晚看了许久,看着她的眉眼,白皙的脸颊,湿漉着错落交叉的发丝贴在肩上……
也许我真的把这个事情看得太重了,这一辈子活得清醒或者糊涂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谁又能说伪善了一辈子的人不是真善呢。
最终我叹了一口气:“我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嗯……我也不知道。”江渔晚低垂着眉眼,像一只受惊了的小动物一样,不断地用两只纤纤细手拨弄着自已的发丝:“我不太懂你们人类的情感。”
“实际上,我只是觉得是我的问题更多。”
“……”
“……”
我揉了揉太阳穴,也许我真的太敏感了点,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谁有没有点童年阴影呢?
过去的不幸并非是一场一下就散的暴雨,而是阴雨连绵,悄无声息地潮湿着此后的人生。
我站起身子,朝江渔晚靠近了几步,尽可能地放缓自已的语气:“我们人类呢……有一种症状叫做半夜发癫,你也可以理解为间歇性emo,不理解也没关系,总之就是我这么一个状态。”
“说白了就会没事找事,你不用太在意,因为我可能经常这样子。”
江渔晚好看的眼睛眨个不停,长长地睫毛上带着的水珠滚落在脸颊,不凑近看就好像刚刚哭过了一样。
“那……那我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咳咳……”
看着江渔晚听懂了又好像在纠结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若无其事地咳嗽两声。
“该睡觉了。”
以后再也不晚上刷抖音emo短视频了,真挺害人的。
“哦……”江渔晚这才敢稍稍靠过来一点,身上还带着松香沐浴露好闻的香味。
“夏寻舟。”她小小声地叫道。
我顺手把灯关了,因为现在被江渔晚盯着实在有些尴尬:“怎么了?”
“谢谢你把我捡回来,也谢谢你给我一口吃的。”
“咳咳……”这次不是假装咳嗽,是真被口水呛着了,总感觉三更半夜说这些话怪怪的。
“嗯……”江渔晚喘了气,继续低声说道:“我以后一直赚钱给你娶老婆用。”
“这个你之前好像说过一次。”我扯了扯嘴角,很好奇天使的教育到底都教了她些什么东西。
“那我想想……”黑漆漆的房间,我看不清江渔晚的动作,不过从她会发亮的赤瞳来看……应该是在思考?
“不知道诶。”江渔晚眼睛眯了起来,“我想不出来了。”
“不然这样吧,夏寻舟有什么愿望嘛?”
“没有。”
“我可以帮你实现哦,我们天使就是干这个的。”
“那不是阿拉丁神灯的活吗?”
“我不比他差……好吧,可能会差点,不过应该不也会差很多。”江渔晚顿了顿:“只要有足够的念想,我也可以做到。”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没有。”我干脆利落地说道。
“是没有……还是想不到?”江渔晚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柔弱,也许是我的错觉。
她又开始在眨眼睛了,我想这一定有什么含义,或者她的某种思绪前的习惯。
“是没有。”
“那等夏寻舟以后想到了再告诉我吧。”
“……”我叹了口气,深刻的感觉到了自已刚刚莫名其妙的问题对江渔晚的伤害有多大。
“早点睡吧。”
“那你还讨厌我吗?”
“我没有讨厌你。”
“那你不会讨厌我,对吗?”
“……”
“……?”
“对吧。”
江渔晚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弯弯着向下,像倒挂的月牙桥。
“那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