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娘子来山上做杂役也有些时日了。对三圣坳角角落落的也算熟悉。她知道白天昆仑弟子们都要去练剑,每个屋里几乎不留人。她趁厨房活少的时候,她就去没人的屋里偷窃。这几日倒也顺利,偷了一些银子和珠宝,计算着也差不多够去官府平事了。
她把东西藏在了自已睡觉的床下,就等今夜带下山去。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几日的偷盗惹怒了掌门人,要彻查所有人。当她在厨房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可是的惊了一下。那赃物就藏在自已床下,若是被人翻出来,那不成了她偷盗铁定的事实。救不出那不争气的汉子。自已岂不也要搭进去。
她慌得再也在厨房待不住,找个借口回了住处。
她回到住处,从床下取出赃物。抱在怀里,正不知重新藏在哪里才算稳妥,不想此时,院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原是邱君如带领一众女弟子来到了这里。
她慌得不行,眼看他们要进屋,就把赃物一下子扔到了方菲儿的床下。
如此,她心里默念,对不住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也就在这一刻,邱君如和一众弟子进了屋。
她看了一眼那恓惶的孙家娘子,不冷不淡地问了句:“你没上工?”
“我……今天来了月事,我肚子疼。想回来处理一下。”孙家娘子总算扯了理由,但还是难掩做贼心虚的表情。
“今天我奉代掌门之令,挨个查找贼人赃物。”邱君如不看她说道:“你闪开,我们要彻查你们住的屋子。”
说完就对身边的女弟子吩咐道:“还在等什么,还不查。”
一众女弟子答应一声,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搜查,那孙家娘子虽把赃物藏到了方菲儿的床下,但还是惊得冒出一身的冷汗。因为她知道如此倒腾,床下的赃物很快就会出来。
“师姐,在这里。”
终于,一个女弟子在床下拽出了孙家娘子藏的包袱。打开,白花花的银子立刻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邱君如愣怔片刻,转头看向旁边的孙家娘子,冷冷地问道:“这如何解释?”
“我……,”那孙家娘子慌得全身颤抖,眼神躲避着她,咕哝着说道:“那是方菲儿的床,那里有什么,我哪里知道,你们去问她罢了。”
“方菲儿?”
邱君如皱眉,怎么这样耳熟,再仔细一想,才恍悟,原是夏桐带来的那个女孩。想起夏桐,邱君如肚里自然地长气。这个夏桐似乎就是她的冤家,先是突然回来在比剑大会上抢了自已的风头。又后来一个阿狸,在于素真那里献媚夺了自已风头。今日居然从他带回来的女孩床底下搜出了赃物,她岂能轻易饶她。
邱君如恨恨地问道:“这个人在哪里?”
“她在厨房干活。”孙家娘子回道。
“去,把她捉来。”邱君如冷冷地吩咐道。“是。”几个弟子领命而去。时间不长,就把方菲儿拧着胳膊押了过来。
“放开我。”方菲儿进了门,使劲地挣脱了他们,喘口气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邱君如瞪她,用眼神指向床榻上的银子,问道:“方菲儿,这是怎么回事?你给个解释吧。”
方菲儿沿着她眼神看过去,也被床上的银子惊了一下,很快又说道:“这是哪里的?跟我又何干,我能给你什么解释。”
“这是从你床下翻出来的,你居然说与你无关?”邱君如突然提高了声音:“这些日子出了盗贼,我们奉代掌门之命,今日彻查,如今这人赃俱获,你居然还说与你无关?”
“你什么意思?”方菲儿盯向她,说道:“你的意思我是盗贼?”
“你不是盗贼,这赃物作何解释?”邱君如说道:“你倒给我了合理的解释啊。”
“我……。”方菲儿忽然觉得百口难辨,苦着脸问道:“你怎么就确定这赃物就是我藏的?”
“这屋里就你们两个,”邱君如看向旁边的孙家娘子说道:“不是你难道还是她不成?”
方菲儿这会儿才看那一脸恓惶的孙家娘子,慢慢地恍悟,盯着她一字字说道:“我试问平时里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
“我没有啊。”孙家娘子不敢正视她的眼神,语无伦次地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来了月事,想回来处理一下,他们随后进来,就从你床下找出了这些东西。”她喘口气,忽然抬头看她,说道:“人都有糊涂的时候,若真是你,你就和他们说几句好话,兴许……兴许他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兴许放过你这次。”
“你放屁。”方菲儿一口啐到她脸上:“我没偷没抢,我为什么要承认。”
“你没偷?”她干脆咬牙切齿地对她:“你没偷怎么从你床下找出了赃物?”
“这明明就是你做的。”方菲儿喊道:“你就是那盗贼,你这是贼喊捉贼,诬陷好人。”
“哎,你这是说的什么?大家刚才都在场,大家都亲眼看到从你床下找出了赃物,如今,你却说我是盗贼,我这去哪里说个理。”孙家娘子说着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使出了女人的杀手锏,双手拍着大腿,哭了起来,鼻涕眼泪也及时地到来。“我冤枉啊,我这老实人家的孩子从小没拿过别人一针一线,如今被人冤枉成盗贼,这要传出去,你叫我怎么活人?我倒不如去死了算。”
她这样一哭一闹,博了所有人的同情,也坐实了方菲儿的罪名,何况,大家都有见证,赃物确实是从方菲儿床下找出来的,怎么她的嫌疑都会大些。
方菲儿虽是女人,却没有女人的本事,终究是败下阵来,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邱君如此刻脸上已经聚集了怒气,地喊道:“你们还不把贼人捉了,还在等什么?”
一声令下,几个女弟子冲过来,把她捉了,还找来了绳子把她五花大绑捆起来。方菲儿再做挣扎,换来的就是拳脚相加。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对一个盗贼客气,何况,这个盗贼害得他们挨骂,害他们奔波,这些愤气正没处撒呢,哪里还能有半点的客气。
方菲儿这几日本就为了夏桐和阿狸的事神伤,整日的茶不思饭不想,一夜夜的噩梦。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那个骗人的阿狸又和夏桐重归于好了。她想当面问夏桐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但她没有机会。这个三圣坳里规矩多多,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见到他,更无法当面向她问个究竟?不管她有怎样的借口和理由,他们破镜重圆就是对她的伤害。
如今,这又遭人陷害,百口难辩。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都在那一刻迸发,她崩溃了。
却不是常人那般发疯发狂。
而是一言不发地咬住嘴唇,直到一丝鲜血滴下嘴角。
一个把崩溃藏进心里的人,比发泄出来更受伤。
暮鼓钟声再次在三圣坳响起,所有的昆仑派弟子陆续地赶到了议事厅的广场上,男左女右分别站立在广场上。
夏桐和阿狸也都来到。
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召集是为了惩戒贼人。大家也都恨透了这个盗窃的贼,尤其是那几个丢失银子的人。此刻,恨不得想把他生吞活剥了。
于素真在众人簇拥下昂首来了,知道捉了贼人,她也松口气。毕竟此事最是恼人,就像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般的恶心人。
这可是上任立威机会,她决定严惩。
于素真目不斜视,淡淡说道:“把贼人带上来?”
几个女弟子把五花大绑的方菲儿推搡着过来。
夏桐愣住了。
怎么会是方菲儿,她怎么会成了贼人。据他对她的了解,她对钱财并不贪婪,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盗窃钱财。
于素真也愣住了,因为她认出这是夏桐上次带回来的女孩子。
“你们有没有搞错?”于素真小声地对身边的邱君如说道。
“没有。”邱君如说:“人赃俱获,东西是从她床底下翻出来的,好多人亲眼所见。”
于素真想了想,忽然提高声音说道:“按照昆仑派的规矩,捉了贼人如何处置?”
邱君如站出来,大声说:“启禀代掌门,若是本派弟子按门规处置就是罚仗五十,以示警诫。”
“她并不是本派弟子,自然不能按门规处置。”于素真悠悠地说道:“但她毕竟在我们三圣坳偷窃,也不能不罚。”
她沉思了片刻,说道:“那就罚仗三十吧。”
“是。”
一众弟子,取来了长条凳,把方菲儿按在上面,两个持杖的女弟子,一人一边做好了刑罚的准备。
“你们放开我,我没有偷窃,我是冤枉的。”方菲儿使劲地挣扎着,但那两个按她的人气力很大,她无法挣脱。
她无助地环看四周,均都是一张张冷酷的脸庞,让她感到一丝冷意。
她看到了人群中阿狸,她也在盯着她看,但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感情。
她又转头看到人群中的夏桐,他倒是表情复杂,却也是岿然不动没有来为她说一句公道话。
这样的场景真让她彻骨的心寒,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二,三”
邱君如开始记数,罚仗也开始一下一下打在方菲儿的身上。
每一下都疼得她直哆嗦,但她咬紧了牙,就是不喊痛。此刻,她心如死灰,就感觉整个世间浸透了回忆的痛苦。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若此刻叫疼岂不应了他们的心思,解了自已的恨!
人群中的夏桐看到方菲儿被说成贼,开始大脑里是蒙的,因为他说什么也不相信她会是贼。
但他不了解事情的原委,一时也不知该怎样给她解脱,直到看她受罚,才想不顾一切地去阻止,但被身边的正心拦住了。
“你要干什么?”正心按住他的肩膀,盯着他问。
“菲儿我最了解,她怎么可能是贼人?”他苦着脸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要去问个明白。”
“能有什么误会?”正心说道:“你没听邱君如说人赃俱获,还有许多人在场作证。”
“可是我……”夏桐看着挨罚的方菲儿急得直跺脚。
“他们捉了个人赃俱获,你说不可能你有什么证据。”正心叹口气说道:“何况,她是你带上山的,此刻你去说情,弄不好还能治你个连带责任,代掌门什么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桐痛苦地闭上眼睛。
整整三十罚仗完毕。
方菲儿已被打得后背血肉模糊,昏死过去,被几个女弟子抬着送去住处。
夏桐心疼得几乎掉下眼泪,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无法上去探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抬走。
“昆仑派弟子们都看见了吗?”
于素真高声说道:“这就是盗贼的下场,以后谁再犯这样的错误,一定重罚。”
“是。”一众弟子应承。
于素真今天的威算是立下了。
“你相信菲儿会盗窃吗?”
回到住处,夏桐无可奈何地向阿狸摊手:“凭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万万不能做出这样的事,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我也不相信。”阿狸说:“但邱君如他们说人赃俱获,还有那么多人做证,我真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算人赃俱获,那也是陷害。”
夏桐坚定地说:“我相信她的为人,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相信她有什么用?”阿狸叹口气说道:“我们又拿不出她清白的证据。”
“那当时你也应该为她求个情吧。”夏桐忽然埋怨她道:“我说话不方便,你应该出来说句公道话?”
“我倒是想说句公道话,可我说什么啊?”阿狸显得很无辜,看着有些失去理智的夏桐说道:“我知道你看她受罚心疼了,我也心疼。但我们如果不了解情况,拿不出证据,就算上去说情也没什么用,弄不好还会弄巧成拙。”
夏桐茫然地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他们下手也真狠,把人往死里打,你看把菲儿打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睁开眼睛看着她说道:“也不知道她伤得怎样?我不方便去你们南部看她,你代我去看看她吧,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她的回来告诉我?”
“这个我倒可以去。”阿狸点点头,站起身说道:“我这就去看她。”
他们的住处就在南部北部的交界区域,她出了门转了几条巷子,就来到了方菲儿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