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马车套好了。”熙宁七年冬至。林啸睡了个惬意的午觉,只觉全身通泰,精力充沛,六顺俯首而立。
“你便留在府上,冬至大如年,新节已过。皮鞋底破,大捏馄饨,一口一个,与银屏、吴妈、娘姐吃过便耍去吧。”
“二喜、三木他们还未回呢,小的想等他们。”六顺支支吾吾地回应。
“他们有他们的事。”林啸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不满。
随后,他登上马车,车把式扬鞭一挥,马车便朝着沈氏会馆疾驰而去。他心里很清楚,六顺渴望像二喜、三木那样替自已办大事,成就一番事业。
可惜的是,这五年里,自已并非没有给过他机会,然而六顺着实才具不足,心思又过于细腻,如同女子一般,也就只能当个护院的小厮了。
正所谓“教的曲儿唱不得,偷来的锣鼓敲不得”,一个人若想成事,自身得具备相应的能力和素质,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的。
一炷香的工夫,车把式便将车稳稳地停在了沈氏会馆门前。
林啸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车把式,说道:“回去和娘子、哥姐过个节。”车把式接过红包,千恩万谢。
“当弈客以凝情,飞来宝局;值嘉客之举白,吹过金觞。”这副对联映入眼帘,连同沈氏会馆那醒目的招牌,“兔走乌奔,四序潜分。”配上小蔡的书法,真个字势豪健,痛快沉着,林啸有一种快意。
这是宋田锡的《杨花赋》,乃是林啸特意让蔡京书写的。当然,沈氏会馆的招牌也出自蔡京之手。
想到后世蔡京的手札《宫使帖》在市场上的估值突破了 1500 万,更不用说那极为精妙的《行书五帖》,无不透露出宋代“尚意”之风的意境之美。
倘若能穿越回去,带上蔡京的这些墨宝,自已恐怕真要富可敌国了。林啸不禁眯起眼睛,沉浸在这美好的臆想之中。
“二郎,你来了。”田顺的声音打断了林啸的发财美梦。“哦,来了。都到齐了?”林啸问道。“就等你了。”田顺回应道,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林啸偶尔的走神和异想天开。
众人聚集在“云霄亭”茶室,三五成群,四六一伙地谈论着。见林啸闪身进来,众人赶忙各就各位,安静下来。
林啸稳稳地坐在主人的位置上,缓缓说道:“鸦啼古城上,月落古城闉,城外车马道,清风飘素尘。今天冬至,各位同僚辛苦了。”
林啸这番与众不同的开场,让众人摸不着头脑。“辛苦一年了,俗话说,千里来做官,为了吃和穿。林某不会委屈某个,也不会亏待哪个。”
下面二百来人鸦雀无声,有那机灵的似乎也听出了林啸话中的弦外之音,田顺则露出不解的神色。
“五年来,在座的一些人为林某的基业肝脑涂地,忠心耿耿,我在此鞠躬致谢;然而,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员多了,队伍不好带了。
因此,将来的职责、制度、流程要细分了。好了,今天大小也是一个节,更多的就不说了。
现在开始发年终奖红包,当然这红包有厚的有薄的,还有空的。”林啸表情严肃,语气郑重。
众人听了这番话,没有像往年开年会发红包时那般兴奋雀跃。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红包发放完毕。
众人的表情各异:有欣慰的,有受宠若惊的,有心服口服的,当然也有不甘的。更有哭丧着脸,诚惶诚恐的。
“现在是戌时,满意红包数额的,可以放飞自已,是回家找娘子,找娇儿抑或耍耍,随自已的便。
有若干窃喜的先不要着急高兴,若哪天河边湿了鞋,也许红包也是空的;至于红包空的人员先留下。好,散会。”林啸大手一挥,气势十足,宛如主宰者,霸气尽显。
田顺的沈氏会馆有三个人留了下来,田顺显得十分局促不安,仿佛自已没有尽到职责一般。
海宽的足球、跑马场留下来八个人,海宽满脸恼火。
至于二喜、三木主管的五十处麻将馆,居然留下十六个人,两人低头不语,神色紧张。
“都说说吧,有没有作假;有没有藏匿,有没有勾连。”林啸大声喝问。
有的居然被吓得哭了起来,大部分人都纷纷跪下。有两三个还不服气的样子,林啸简直气疯了。
自已后世既是江湖中的一把大哥,又是商场的翘楚,这些人三脚猫的小把戏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三木,你说。”林啸一声断喝,三木身子一抖,“扑通”一声出溜一下跪倒在地。“小主,我看中个姐儿,她哭求我要给她赎身。她喜欢我,我疼她……”
“小主,我娘身子不好,儿子不愿老娘断药。”“小主,我娘子外面有相好的,骂我是废物。”“小主,我爹。”“小主,我儿子。”
林啸听着这些借口,差点气笑了,这不就是后世常见的戏码嘛,诸如“好汉,饶了我吧,我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不过,林啸多少还是能分辨出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在演戏。眼见下面众人狼哭鬼嚎,他也动了恻隐之心。
“行了,七尺男儿,恁地没志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林啸来了一段文言。
也不管他们能否听懂,反正自已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过就是那招杀鸡骇猴,抑或是敲山震虎罢了。
“把你们空的红包呈上来,这二十几个红包写了名字,你们拿好。”一干人感激涕零。林啸又来一招恩威并重,让众人对他又敬又怕。
刚才说了有两个不服气的,可真个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郑二,韩九,你二位有啥说的。郑二本名郑二同;韩九本名韩义。身体彪悍,肌肉棱角分明。
这两个人是海宽手下的,林啸眼中余光扫向海宽,只见对方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林啸打狗看主人,本不想深究,还是自已的娃自已训吧。
“行了,郑二,韩九,这有两个红包,你俩拿好,回去吧。”郑二、韩九抱个拳,转身离去,海宽也跟了出去。
“海护院,一会回来还有大事商议。”林啸忙不迭叮嘱。“是,小主。”海宽应道。
田顺走到近前,面露惭色,说道:“二郎,顺失职了。”
“家大业大,总有几个歪毛淘气的,以后留意就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有那本事强的,品质好的要想办法留住,更要培养。”林啸宽慰道,田顺点头称是。